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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 1,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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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伪现PARO,狮子王×女审神者。私设成山的初中时期自我满足产物,坑了,但是算自己的同人?初心所以存档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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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女向 | Your Love is a Dr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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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18, 2022 02:00 AM
私设审神者学园
女生的校服是红白色巫女服,可以自己进行改良,只要不是太过分就没问题。男生的校服是红白色狩衣。
入学考核很严,首要参考条件是“灵力”。必须拥有大量的灵力,才有资格接受剩下的考核。考核内容就是以下列举的主讲内容。只招收16岁以上的学生(对16岁以下的人群,有关于“心理承受能力”方面的担忧)。年龄无上限,但通常最大不会超过40岁,因为审神者需要“灵力”,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灵力容易慢慢流失。当灵力不够支撑必须的结界是,审神者自动卸任。卸任后将剥夺与刀剑男士见面的权利,准确来说也不是剥夺,而是你已经无法承担他们活动所需的灵力。
主讲内容有日本史、刀史、战斗策略、阵型解析、刀剑护理、远征地点等等,总之是针对“审神者”这一职业设计的学园。也有算是“娱乐”的选修课,包括烹饪、茶道、花道等,但非日本国学生将强制性选择“语言”,学习日本古语。课与课之间的休息时间是20分钟,午休时间为40分钟。
是完全住宿制,夜间睡在审神者自己建立的本丸中。
学习期为2年,平常分为工作日(上课的日子)与双休日(上午待在自己建立的本丸中进行实战训练,下午到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有春假15天,寒假20天,暑假20天。总的来说,没什么假期,因为在校内的学习时间不算太紧。
学习期结束后将完全进入实战,除了一年有两次例行公事一般的政府考察,其余的完全靠审神者自己掌控。但是每年都有定量的需要修复的历史,如果没完成(除非突发状况,如身体问题)将自动卸任审神者。
不反对与刀剑男士的恋爱,但无法登记结婚。
(*关于灵力:支撑“本丸”与“战场”需要审神者的灵力,通俗的来说就是张开结界。同时,刀剑男士的活动也需要灵力的支持。如果灵力不够强,结界的动摇甚至崩塌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如果出现了上述情况,可能会导致刀剑男士的消亡,乃至于审神者的受伤——以及死亡。)
Chapter 1
离高考还有 246 天 。
教室前黑板上的红色大字分外刺眼,扎得你的眼睛不敢直视它们。已经是深秋,窗外的凉风冒失地闯进来,吹得你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黑板上的图形与条件,虽然难以启齿,但你确实一个字也看不懂。老师说的话也是,完全无法理解。你索性趴在桌上,看金色的阳光随着你微弱的起伏在桌上蹦蹦跳跳。老师没有管你,同学也没注意你。倒不是单纯因为现在已经高三,而是因为——因为你根本没有关于高一和高二的记忆。
一片空白。
就连最模糊的影像也不存在,而是完全的、彻底的空白。而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所学校念书,好像是因为关于你的“事故”,责任方给的补偿。想到“事故”这个词,你下意识地摊开手心。扩散状的疤痕张牙舞爪,着实有些吓人。你摇摇头,重新握紧了拳头。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你什么都忘了。学过的知识也好,交过的朋友也好,干过的事情也好,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而至于你没回原来的学校的原因,好像是“怕引起精神紊乱”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你自然没往心里去,只觉得是医生的套话。不过这所新学校不要学费这一点,真是好极了。
你徒劳地进行着自我安慰,同时闭上了眼,试图回忆起一星半点的记忆。这些天来,你已经这样试过很多次了,但一点用都没有。像是一个巨大的洞,存在于你的心脏中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它填满。
其实你知道的,并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是想起来的“那个”,也无法称为是记忆。
该怎么描述呢?那是——应该是一个人吧,确切的说是少年。金色的头发扎成了马尾,好像还有一根麻花辫……奇怪的发型,但是加上那个毛茸茸的发圈,倒是显得很可爱。
五官,五官是怎样的呢?你强迫自己记起来,因为这是这些天来你唯一记的还比较确切的东西。
关于五官,没有太大的印象。只记得模模糊糊是张属于少年的脸庞,因为仍有些稚气残留在上面。眸子是冷灰色的,但是却没有逼人的锐气。是的,那是一双非常、非常柔和的双目,它的主人,想必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衣服实在是太复杂了,你难以把每个细节都想起来。印象最清晰的是铠甲,长靴,还有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是有脸的吧?可是也会动……到底是什么呢?
你无从知晓。
就连这个少年的存在,医生都怀疑是你捏造的。说实话,你自己对他“是不是存在”这一点,有所怀疑。因为这个衣服,这个样貌,怎么说都不会是中国人。退一万步来说,也不像是现代人。他像是在虚构的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物,而你却拥有关于他的记忆。
奇怪。
你咬着笔头,撇撇嘴,抬手在本子上写下这两个字。虽然你的本意只是写这两个字,但是你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在这两个字一旁勾勒出了一张属于少年的脸庞。右脸被头发遮住了,但左面颊却露了出来。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会画画吗?我画过这样的角色吗?
你当然记得,你是个喜欢乱涂乱画的人。但是看你以前的作品,从未有过这样“好看”的。与其说好看,不如说“鲜活”。他的一颦一笑看起来宛若真的,似乎你见过他本人。
你猜想,这一定是你经常想起的那个少年。
你觉得你一定画过这样的他画过很多次,不然怎么会如此得心应手。而且,凭着这股真实的熟悉感,你想要相信他是存在的。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只是这些,不足以让你完全相信他的存在。你多么渴望他能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可以好好确认。但这是不可能的。你曾多次拿着这张画去询问老师、同学、家长,但他们全都是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你陷入了令人迷惘的死循环。像是走迷宫的时候走进了死胡同,你开始发愁的不是“怎样走到终点”,而是“怎样不进死胡同”。
老师不会点你回答问题,同学不会跟你讲悄悄话,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任何事情。秋风吹过树梢,哗啦啦的叶片声灌入你的耳内,甚至盖住了老师讲课的声音。黑板上的公式也好,数字也好,符号也好,都与你是不相干的。你尽最大努力,集中着自己的精神。
十分微弱的“啪”的一声,在你的头脑中绽开。有多微弱呢?大约像柳树抽芽的声音、花苞初放的声音那样吧。有什么东西,正在你的内心、你的头脑、你的全声缓缓流淌着。说是液体还不够准确,它是摸不着的——不知道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感觉。它散发着莹莹的蓝光,通透闪亮,好似夜空中的光带。
れいりょく。
(※霊力 reiryoku)
异国的语言突然在脑海中回荡,你吓了一跳。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或许你是知道的,但是很明显,它现在已经被你遗忘了。你不知道这是何种语言,不过肯定不是西方国家的语言。泰语?日语?亦或是韩语?或许是日语吧,但如果是日语,这个词出现的意义好像就不太大了。你记得,从初中起你就很喜欢日本的动漫、漫画、游戏之类的东西,所以脑海里会突然蹦出一两个单语也不奇怪。
但是对于这个词,你却完全没有印象。
这一定是“那段”记忆里的。你这么想着,记下了它的读音。你突然发现,刚刚那种有什么东西在流淌着的感觉,在那个词语蹦出的一瞬,就像一根绷了很久的弦一样陡然断成两截,现在已经是荡然无存。虽然无法下定论,但你已经基本确信,那种感觉只会在你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出现。
叮——当——咚——当——
下课铃响了,你回过神,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桌面。你不指望有谁来邀请你一起去吃午饭,也没那个心情去找谁吃午饭。从包里掏出本应作为早饭的面包,随意啃了两口,就埋头于面前的书中。这是一本你高一时的教科书,但是你的笔记只记到了四分之一,再往后就完全没有了你的字迹。你也问过家长这是怎么回事,得到的是“就是在那个时间点你出事了”这样的回答。虽然满腹疑虑,但毕竟是他们所说的话,你也不好问什么。这两年来,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他们肯定为你操了不少心。你感到愧疚,给父母添了这么多麻烦。正当你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行字迹闯入了你的眼帘:
もうすぐ、日本‼️
(※马上就是日本!!)
字迹有点潦草,但绝对是你的字迹,看起来是在很兴奋的状态下写的。两个感叹号特意涂红加粗,大概是在强调着什么。句子后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头像,只消看一眼,你就知道这是你的自画像。毫无疑问,这是你的书,这当然也是你的字。
问题就在于,你会日文这一点。
你完全没有关于“日文”的一点印象,包括这句句子,除了“日本”外你什么也看不懂。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你把这一页折了个角。想到刚刚脑海里蹦出的日文词汇,你更加确信,你丢失的记忆与“日本”有关。
你决定在放学后,向父母询问“你”和“日本”的关系。
Chapter 2
极度拥挤的地铁,形形色色的人们,因为身体碰撞而产生的本能的不悦。这几天来,你已经基本习惯了这些。虽说还是有些排斥,但比起先前已经好多了。今天的你运气极佳,竟在上车时发现了空位。于是,你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却不小心把包带到了人。
“啊,对不起……”你慌乱抬头,赶紧给对方赔礼道歉。然而就在你抬眼看到对方的脸的那一刹那,你愣住了。
那是一个黑发的少年,右脸被刘海稍稍遮住了一点,但整个人看上去依然很精神。脑后的头发有些长,被扎成了一小撮马尾,用毛茸茸的白色发圈箍住。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上面有金色刺绣。他的袖管挽在手肘的位置,略宽的袖边显出这件外套的松垮,让人很容易就能看出少年的体格是有些瘦弱的。
可对目前的你来说,这些都只是浮光掠影。最令你诧异的,是那双冷灰色的眸子。
与你记忆中那双,分毫无差的、冷灰色的眸子。
没由来的熟悉感以及思念感,自心间弥散开来,仿佛疯长的藤蔓一般迅速往上缠,最后到达了你的眼眶,在你眼前形成了一片氤氲的雾气。你立即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从包里掏出纸巾,胡乱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对方看着你,大约以为是他吓着了你,也手忙脚乱了起来,但又不敢说话——与其说是不敢说话,倒像是“不会说话”。他刚张嘴,却自己皱起了眉头,然后从包中掏出手机。
趁着这个空档,你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脑中的团团疑虑却翻涌不止。为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自己的情感会像洪水一样不受控制,奔涌而出?这简直就像——就像是一种趋于本能的反应。根本没有经过你的大脑,而是直接体现了出来。
你听到了,听到了一种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你只要一集中注意力,五感就格外敏锐,经常能捕捉到一些“平常”,或者说是“以前”完全感受不到的东西。你努力地侧耳倾听,用心捕捉着一丝一毫不寻常的响动——你听见了,你听见了。那是齿轮咬合的声音,咔哒咔哒的分外响亮。随后是钟声,十二点的钟声。时针也好,分针也好,秒针也好,全部重叠在了一起。
是在暗示着什么呢?是在说明些什么呢?
你正想要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块手机屏幕。屏幕的左上角赫然有着“翻译”的字样,白色的文本框里显示了这样的语句:
我是日本人,不会说中文,对不起。请问您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
很生硬的语气,毫无疑问是机器翻译。看着这个,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方看你笑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有模有样地点开翻译器,学着他打下了一行字,再点击翻译:
没什么,只是你让我想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说实话,你犹豫了一下要用什么词语修饰“那个人”,最后便选择了“熟悉”。你的直觉(也许是潜藏的记忆),告诉你他很重要。撇开这一层不说,哪怕只是对“如今的你”而言,他的存在也很重要。因为这是目前唯一一条还算是“清晰”的线索了。
对方盯着文本框努力思考了一会儿,你有些尴尬,看来这个翻译器着实不太靠谱。就在你犹豫着要不要换个翻译器试一试的时候,对方突然吃惊的眨了眨眼,把嘴微微张开。看来是看懂了……这个反应倒是在你的意料之中。毕竟只是初次见面的人,突然这么说,不论是谁都会有些困扰吧?他移动指尖,费力的敲击着键盘。这时你才注意到,他打字打得十分吃力,看起来像是刚学会使用手机。你不免有些奇怪,但开口询问似乎又有些失礼。你只好耐心等待着,看着对方用力点着屏幕,觉得有些好笑。终于,他像是终于完成了,把手机屏幕递到了你面前。
真奇怪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觉得你很熟悉。是为什么呢?
另:我不太会用手机,对不起(>人<;)
你抬头,对上了他有些无奈、略带歉意的笑脸。明明最开始是你不小心用包带到了他,才发展成这样,对方却已经向你道了两次歉。你赶紧摇了摇头,飞速地打起了字,再点击“翻译”:
没关系,这点小事不用道歉。
再仔细看一眼对方的屏幕,你吃了一惊。奇妙——除此之外,你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接二连三的巧合,使你错愕不已。是不是应该追问呢?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晚点再说。从上车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再怎么说询问这种事也突兀过头了。你决定拐弯抹角一些,先从飘渺虚无的梦境说起。
哈哈,是吗?说不定我们以前有过什么交集。说来可能有些好笑,但我在梦中看到过一双和你的眸子一模一样的灰色眼眸。
这段话明显比刚才的长很多,但少年看懂它所花的时间却比刚才要短。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只通过刚刚那一次的语序调整,就已经明白了这种“中式日语”该如何转化成正常语序。毫无疑问,他是个聪明人。可是,“时刻关注微小的细节”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听你的母亲说,你以前一直是个有些粗枝大叶的人。而从你目前的种种行为来看,这完全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该有的表现。在你再次陷入沉思的这会儿,少年已经输入好了。你回过神来,微抬眼帘,文本框中的话语则令你瞪大了双眼——
我也曾在梦中见过,和你有一样气质的中国女性。
你抬头,这次对上的是那双盛满困惑的眼睛,大概此时的你也是这副表情吧。像是急于确认什么一样,少年微微蹙起了眉头,嘴唇半张着。此刻你多么希望你们的语言是一样的,或者说你们中有一人会对方的语言。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两种假设均不成立。你只好继续透过冰冷的手机屏幕,和对方进行交流。不过……
“■■站到了,■■站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
你懊恼极了,后悔于自己刚刚的矜持。对你来说,想要晚点回家是不可能的。毕竟你在父母眼里依然是个特大病号,加上失忆,他们是不可能放任你在城市里游荡的。你只好拼尽全力打出一行字,点击翻译:
对不起,我要回家了。如果有机会再碰到的话——
快要关门的滴滴声响起,你赶紧拎起包,小心翼翼地戳戳对方,把手机屏幕举在他面前。滴滴声越来越急促,你没有时间确认对方是否看清了那句句子,只能直接跳到站台上。就在你双脚碰到站台的那一瞬间,车门缓缓地关上了。你松了口气,但是又后悔透顶。因为,因为,如果再也见不到了呢?
如果,再也不会见到了呢?
毫无理由的,这样的感觉缠上了你的心头。你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
你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嚎啕大哭。
你发现,只要一碰到和那个少年有关的任何事,你都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用手抹着脸颊。晚高峰刚刚开始,车站里已经是人头攒动。但你对路人的纷纷侧目,只能做到不管不顾。你蹲了下来,无声地抽泣着,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间。
你心中的洞,非但没有被填满,反而日渐增大。可你却什么也做不到。
什么也。
Chapter 3
“我回来了。”
伴随着钥匙转动的声音,你向父母如是报告道。你的声音里充满着疲惫,尾音有些拖长。父母自然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关切的眼神迅速像箭矢一般从客厅射向玄关,让你有些不好意思。装病也不是,如实报告也不是,说在学校过得不开心好像也不太好,这你就很尴尬了。你踌躇了一下,最后用“饭没好好吃”这样一个理由胡乱搪塞了过去。父母松了一口气,你赶紧进房间,放下了包,开始思考对父母“询问”的最佳时机。很显然,现在不合适——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这样告诉你。虽然很在意,总之还是先吃饭吧。
没胃口。数不清的疑虑盘旋在心头,互相纠集在一起越来越大,成为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你实在做不到安心吃饭。尽管如此,你还是努力吞下了大半碗饭,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病恹恹的。你配合着父母的步调,为的是在父母放下筷子的同时,你也正好吃完。这样就可以避免因为提早比父母吃完、却仍坐在饭桌上而导致的不自然,也可以避免因为比父母吃得慢、而错过了两人都空闲着的最佳时机。不得不说,这顿饭吃得你很是煎熬。你不断地在内心演练着该向父母说些什么,眼睛该看哪里,手要怎么放。伴随着筷子触碰碗沿发出的清脆响声,你抬起了头,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那个你思考了一整天的问题——你与日本有什么关系。
你集中着注意力,随后,同你预料的一样,“时间”放慢了。你清楚地看见父母的表情从平靜转为错愕,甚至里面带着些许的惊恐。你看得一清二楚,所有五官的移动都因为时间流逝的放缓,放大了好几倍。像是一块悬空已久的巨石终于落地,你的内心飞溅起了细小的石子与尘土。虽然印证了“你与日本确实有关”这一点,但父母的表情无疑是在告诉你,他们完全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概是在交换意见,你无法完全读懂那眼神所表达的全部意思,不过大致还是明白的。最先开口的是母亲,她尽力挤出了一个笑脸:“这傻孩子,你自己不也是知道的吗?你一直很喜欢日本的那些漫画啊什么的……”有点慌乱的神色,带着结巴的话语,你放弃了追问。你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收拾好碗筷,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闭上眼满脑子全是他的面庞,这迫使你睁开眼睛,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你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从父母的口中是没办法问出什么的,你只能靠你自己。不管怎么说,至少你要“确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翻了个身,被子毛茸茸的触感抚着你的面颊。你不想集中精神,因为那种“感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发动,而且很耗费你的精力。你坐起身,环视着房间,突然发现书架上有不自然的空缺。你记得很清楚,你平日里对书架的整理向来很上心,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你连忙蹦下床,用手翻动着那些还在的书,无非是一些小说、散文集、诗集之类。你有些摸不着头脑,纷乱的思绪环环相扣,你无从下手。你只好暂时作罢对书架的“侦查”,脑海里浮现了今天上课时的情形。你掏出笔记本,打开电脑,嗡嗡的运转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响亮。你有些吃力地敲打着键盘,用搜索引擎检索了一下“靈力”。词条给出的解释又多又长,看得你有点晕乎,不过关键信息还是被你攫取到了。
“灵力的用途非常多,近似万能精神系异能,包括感知、强迫、暗示、反侦察……”你小声嘀咕着,咀嚼着文字中蕴含的意思。把这多重用途和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种种怪事联系起来,得出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你有着绝对不小的灵力,甚至会在你集中精神时就自动发动。你关闭百科,往下拖动着滚动条,一条来自文库的信息闯入你的眼帘:
审神者学院 模拟试题 灵力检测
你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满页的日文看得你眼花缭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你复制了一大段,粘贴进了翻译器。很好,它并没让你失望,各种莫名其妙的短语和颠三倒四的语序显出了它的非凡水平。不过其中几个词的出现频率相当之高,比如“日本刀”“历史”“文化”等。电光火石间,你的脑海里闪出了你毫无印象的画面。走廊里的地板是棕色的,有着非凡的年代感;教室里的设施好像是日本大正时期的一般,老旧可是完全没有散架的样子。这一定是学校,但是……
你去过这里吗?
你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似乎在阻止你继续深入。你眯缝起眼睛,咬紧牙关,试图往里面一点,再往里面一点,逻辑的细线已经逐渐成型,一小根一小根,像螺旋一样转了上去。又是一阵疼痛,恍惚之间你看到了蓝色的光团,晃动着的面容,红白色的服装。疼痛越来越加剧,你还想深究,但也知道你要不行了,要到极限了。“啪”的一声,本就不够稳定的线断了。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捂住疼痛的胸口。你感到,那个“洞口”稍稍缩紧了一点。你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拿起鼠标,浏览着页面。很遗憾,你全都看不懂。当然你并没有就此退缩,而是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搜索了“审神者学院”。
页面卡了起来,转动着的萤绿色圆圈让你烦躁不安。空白的网页有些刺眼,你焦急地一遍又一遍按着刷新,企图出现转机。即使这很暴力,但就结果上来说,你成功了。你贪婪地吞食着一切你能获取的信息,包括地址、布局、特色……点开学校的俯视图,你不耐烦地滚动着鼠标中键,又猛地停住。照片照的是一个教室。偌大的教室,配的是和式拉门,棕色竹地板,木质的旧课桌。
一模一样,你这样想着,忽而笑了出来。
连接上了——断开的线,连接上了。
心满意足的你长舒了一口气,拿好睡衣去洗漱。至于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你还没想。毕竟时间已经很晚了,时针指在11、12的中央,分针停在27分的位置。父母应该已经睡了,你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尽量不让地板发出声音,随后拐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此刻听来只觉分外惬意,温度适中的水流打在你的身上,你放松了下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跟着变得舒缓起来。你无意识地哼着歌,却突然发现你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不少,你倒没记在心上,只是重复着哼唱了几遍这个调子,想着以后应该有机会找到它的原曲。在蒸腾的水汽中,你的视线,又一次移到了你的手掌上。扩散状的疤痕依旧狰狞吓人,让你联想到了海胆。用指腹摩挲它,大概是才好没多久,表面很是光滑。医生说这是车祸造成的疤痕,虽然有点不靠谱,但你还是信了。毕竟,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口。你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你实在不指望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伤口会给你带来什么线索。
十二点十分,你终于躺上了床。你几乎一整天都没放松过,如今突然陷进了被太阳炙烤过的香喷喷的被窝里,困意立马以洪水猛兽之势席卷而来。你很快就坠入了梦乡,然而那并不香甜。
你做了一个梦。
大片大片的浓黑色乌云遮住了半片天,在狂风的怒吼之下翻滚涌动着,像是海啸前的大海,令人心神不宁。你的身后有着一群男性,他们已然负伤累累,但你却不得不携着他们继续前行。你不清楚理由,但梦里的你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瓢泼大雨很快地降了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得你生疼。身后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但都是隐忍着的,并不大声。灿白的闪电划破天际,轰隆一声惊雷也自平地而起。借着白光,你看见前方有着一团“什么”。你看不清楚,只有一堆模糊的黑影。你身后的男性们却摆好了阵势,全然不顾身上血液的流淌。你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甚至听不清楚你自己喊了什么,但是你拉住了他们,似乎很焦急。他们只是摇摇头,骑着马冲向了那团东西。
厮杀,惨叫,鲜血,雷声,闪电。
你依旧大喊着什么,像是在指挥他们。“什么”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你估摸着快要胜利了。突然,他们一阵骚动,几匹马迅速奔了过来,马背上驮着的是……那是……伴随着又一道闪电,你看清了。
是那个金发的少年。
你确信是他,虽然那双冷灰色的眼睛只有一只半睁着,另一只上有明显的被利器划到的痕迹,鲜血混着雨水,顺着他惨白的脸庞滑落。他依然微笑着,试图伸手抚摸你的面颊。你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滴落在他早就沾满血的战斗服上。听不清,听不清,听不清。震耳欲聋的雷声盖住了这世间一切的声响,你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五个音节。
「■い■■■。」
刹那的寂静,你只听清了第二个音节,随后又是天震地骇的雷声。少年的眼睛完全闭上了,你把耳朵贴上他被雨水打得湿冷的胸膛,却听不见任何心跳的声音。你希望这只是因为雷声过大,从而把手指贴到了他的鼻梁下——
没有。
没有气息。
用山崩地裂、排山倒海这样声势浩大的词语来形容你内心的自责、绝望、疼痛,依然是远远不够的。你只感觉有人直接空手从你的胸膛里,慢慢地、慢慢地把你的心脏掏了出来,让你的疼痛感层层加剧。你觉得你要疯了,不,或许你已经疯了。你颤抖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他的鲜血。你爆发出了一声尖叫,你的手心中传来了剧烈的灼伤感,蓝色的光团顷刻之间喷涌而出,化作一条又一条光带缠绕出了人形。你恍惚地抬眼,看着他,下意识地说出了你的愿望。
「神様!お願いだから、どうか、この子を……!」
(※神明大人啊!拜托你了,请把这孩子……!)
他允诺般点点头,却对你说出了一些其余的话语。你听不清,更听不懂,但在他说完后,你就被一阵超乎你承受能力的疼痛所袭击,昏了过去——
你醒了过来。
天边泛着鱼肚白,一层层的鳞状云朵叠在一起。你的全身上下无一不泛着剧烈的疼痛感,你伸手捂住了胸口,试图抑制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床头的闹钟嘀嗒嘀嗒的声响不绝于耳,你抬眼,还是黎明时分。胸口的疼痛似乎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膨胀了起来。你知道,这一定是那个“洞”在从中捣鬼。
不能再拖下去了。
Chapter 4-5
距离那次做噩梦,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在这几天里,你的眼前总是会反复地闪过一些与那个梦境有关的片段,但都太过零碎,完全无法拼凑。出现频率最多的是血,被雨水冲刷后依然殷红刺眼的血液。这些片段,为你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你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因为每想起一些片段,就会伴随着头痛、胸闷这样的副作用。像是文火炖药,一小点一小点侵蚀着你的内心,慢慢地钻入骨髓。你很清楚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已经,已经不能再拖了。
况且对那个梦境,你很害怕。因为如果,那真的是因为你——是你把——
恍惚之间,你看到,那双冷灰色的眸子眯缝成线,金发少年的嘴咧了开来,略尖的虎牙对你而言有些晃眼。明明是这样温暖这样灿烂的笑脸,明明是……你的手颤抖了起来,涔涔的冷汗自额前冒出,你感到口干舌燥。必须去确认,你想,哪怕真相指明罪魁祸首是你,你也必须知道这件事的全貌。对自己也好,对那个少年也好。脑海中金发少年的容貌忽地与之前遇到的黑发少年的容貌重叠在一起,产生了微妙的效果。这看起来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似乎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呢,这种事。你摇摇头,不愿去想多余的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飞机票,日期是明天清晨的五点。你不希望让父母知道这件事,虽然很歉疚,但你觉得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是绝对撑不住的。与其去医院听医生的长篇大论、耗费父母的大量钱财,还不如自己解决来得痛快些。之前放学时从银行里取出的压岁钱,如今正安详地待在你偷偷收好的行李箱里。再次确认了一下有没有没落什么东西,你长吁了一口气,洗了个澡就躺上床准备睡觉。虽然睡不睡得着是另一件事,但就算是打盹也好,必须让你疲劳感近乎达到了峰值的大脑休息一下。
你又做梦了。
这次梦见的,是日式的庭院。院子正中央有棵满开的樱树。没错,那是满开的。关于这点,你记得十分清楚。一片片嫩粉色的花瓣,被春风吹的四处纷飞。真的就像是漫天粉霞,那是何等美不胜收的景象啊,“花吹雪”这个词清晰地呈现在了你的脑海之中。地上有着不少花瓣,梦里的你正用扫帚清扫着花瓣,嘴里好像还哼着歌。和式建筑物的长廊上摆放着素色的碟子,里面盛放着类似于团子一样的零食。三三两两的小男孩坐在长廊边缘,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看到这番景象的你,唇角也不由自主地上翘了起来。
你一边扫一边向后退着,却撞到了什么东西。你慌慌张张地回头,却看到金发的少年扬着手,笑嘻嘻地望着你。你顿时脸红起来,似是生气了一样对他挥了挥拳头。他灵巧地闪了过去,像是变戏法一样将一朵完整的樱花叉进了你的发间。你摸了摸头发,伸手捂住了通红的双颊。长廊上的男孩们不知何时被一位高个子的男性拎了进去,有些空旷的庭院只剩下了你、他、还有他肩上那只黑色的兽类。你的眼前模糊了起来,大概是被花瓣迷了眼吧,然后你——
轻微的响声,你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见惯了的白色的天花板。手机上有着闹铃的图标,你一下就清醒了,伸手摁掉了它。脸颊上残留着湿冷的感觉,你伸手一触,大约是泪水吧。你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拖出了巨大的行李箱,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再次检查了一下装在单肩包里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确认没有丢失后,你将事先写好的便条贴在了房门上,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你尽可能轻地把箱子弄出了家门,一直拖到小区外。你打开了软件,填写了信息后耐心地等待着计程车的到来。毕竟这么重的行李,扛着它坐地铁似乎实在不现实,加上这个点地铁也不可能开。虽然等计程车的时间估计会比较长,但毕竟方便。而且出乎你的意料,今天的计程车来得很快。司机帮你把箱子搬进了后备箱,你道谢,随后坐进了车。一路上两人都无言,他没问你多余的话,你也轻松了不少。窗外公路上的灯光一条一条地向后掠去,风拍打窗玻璃的声音有些吵,不过你也没心思去在意。你不敢想事情,害怕冥冥之中又触发了“灵力”,只好选择发呆。头脑中一片空白,反而让你心情舒畅了不少。
伴随着逐渐减慢的速度,车停在了机场入口前。司机照旧帮你把行李箱搬了下来,你也像一开始一样道了谢,付好钱,拖着行李箱准备一个人进去。司机忽然开了口:“姑娘,加油。”你一愣,回头看看他,突然鼻头有点发酸。你再次说了句谢谢,转身走进了机场。
经过层层安检,你终于手持机票进入了候机大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天空,只有明黄色的灯光时不时在闪动。抬手看一眼手表,上面的指针明确地指向四点三刻,离飞机起飞还有四十分钟。箱子已经拿去托运了,背上背的双肩包仍有着不小的分量。无需用目光搜寻空位,毕竟此时的大厅里实在是没有几个人。蓦地,一抹金色闯进了你的视线。你惊异地抬起头,追寻着那抹金色,却看到了前不久见过的面庞。
是那个黑发少年。
仿佛是断掉的线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一股一股互相缠绕,引领着你前进;又像是一团解不开的死结中,一根根线由内而外抽离脱落,慢慢呈现出一个活扣。你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虽然听起来很玄乎,但真的就像是“命运的指引”。你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搭讪,对方却好像感受到了你的视线,已经主动回过头来。显然,他也吃了一惊,嘴微微张开,露出了有些明显的虎牙。
简直一模一样,和梦里的那个少年。
你这样思量着,他却快步向你走来,用有些欣喜的目光盯着你,迅速掏出手机开始打字。你虽然被他的反应弄得有点回不过神,但还是选择待在原地,慢慢等他。他的速度比起之前已经有了不少的提升,没过多久,那块好久不见的屏幕又凑到了你的眼前: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真是奇妙啊!说来我最近又做梦了,梦到了面容与你一样的女子。似乎和以前梦里的是同一人物。虽然这样可能会使你困扰,但是……可以问问你的近况吗?」
你逐字逐句地读完,连蒙带猜看出了大概意思,便动手打起了字。少年澄澈的双眸中盛满了疑问和不解,恐怕现在的你也是这样吧。你一口气打了一长串话,随后重重地摁下翻译,将手机举到他面前。
「该说是奇遇吗?我也被吓到了。没关系,我其实也有些事想对你说。我最近做的梦里,频繁出现一个金发的少年,长得和你有些相近。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暂时不打算把你从梦里读取的信息全都说出来,第一是没把握,第二是怕给他带来更大的困扰。你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梦的差距如此之大。你决定先把自己的手牌藏好,根据对方出牌的反应来判断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读完了那段翻成日文后估计颠三倒四的不成样子的话,犹豫了一下,望了你一眼动起了手指。
「请问你在梦里看到了你自己吗?穿的是怎样的衣服呢?啊,问别人之前先要自己说来着……我穿着有点厚重的铠甲,肩上还有一团黑色的毛茸茸。似乎是活的,但我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理解完这段话的你,呼吸骤停了一下。如果是他,如果是他——不对,他难道不是已经……而且应该是我……你眨眨眼,心跳迅速加快了好几拍,内心混杂的思绪翻江倒海,涌上喉咙口,再传递到微微颤抖的指尖。
「我穿着巫女所穿的衣服,红色和白色的那种。」
你没办法打出更多的话,这已经是现在的你的极限了。你咽了咽口水,还是添上了一句话。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我失忆了,我不清楚梦中的内容有没有真实发生过,对不起。」
对方读完这段文字,明显地怔住了。这是你遇到他为止看到的所有反应中,最强烈的一次。你被他的反应连带着震惊到了,好奇心蹭蹭地滋长。他蹙了下眉,开始逐字逐句慢慢输入:
「我也失忆了。」
共通感。
像是一束耀眼的强光,把你一下子贯穿。逻辑的链条愈来愈错综复杂,你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他与金发少年,你与他,金发少年与你。这是三个人吗?还是说——不,不可能。不对,也许……如果灵力都是存在的,那么……那种可能性说不定是存在的。你敢确信,他与你是“无法分割”的。你的第六感、你的灵力、你的每一个细胞,都这样告诉着你。
没错,非他不可。
「那么,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下了决心,终于告诉他这句话。
「我们的记忆也许有着相同的部分。可以帮我在日本寻找吗?」
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其实你非常没底,毕竟这种串联感本就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是常人肯定很难接受。
但是你相信他会接受,没由来地相信。
他看了这条简短的消息,似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和尖尖的虎牙。
是那个你魂牵梦萦的笑容,一模一样的笑容。
毫不意外,你和他乘坐的航班是同一架。虽然座位隔得远,但是就算近了也没用。毕竟飞机上不能用手机……互相看过机票后,你们又互相尽力沟通了一会儿。与你不同,他失去的记忆几乎是全部,人生被清零重置一样的感觉。失忆的原因也是“事故”,不过比你的来得具体的多。像是大部分俗套的电视剧一样的情节,那场事故俗称“车祸”。也因此,他的父母都失去了生命。
换做是原来的你,说不定会吐槽他活得跟个偶像剧男主一样。但是就现在这个时点,在这个空旷的候机大厅里,在这种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你只能结巴地说出一句日语的对不起,为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感到歉疚。他摇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目光向远方逸去。你想安慰他,却不会说日语,又觉得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实在太冰冷。你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好受一些,没由来地,你伸手抱住了他,像哄小孩一样伸手拍着他的头。
他和你的身高大约只差了3-5厘米,你的下巴能轻易地抵在他的肩膀上,以至于看不见他的表情。这种反应太过自然,像是潜意识一样,你做出了这个举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你,倒吸了一口凉气,脸颊发起了烫。完了完了,做出这种事情,人生头一次(至少在你目前的记忆中是)。你慌慌张张地想放手,却听见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拍拍你的头,说了句“谢谢”。是中文,虽然很生硬,但还是能听懂。你赶紧放手,说了句不用谢,赶紧把头埋进了膝上的巨大双肩包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都相互无言,不夸张地说,你想死在原地。度秒如年,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感觉。终于等到了登机广播,现在的你简直想把它作为救命恩人。你光速背起包,第一个冲到了检票口。可疑,太可疑了。你与那个金发少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你想要弄明白这一点,内心焦躁不安。那两个反差巨大的梦境互相碰撞,激荡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疑问。
整个飞行过程你都不顾形象地在呼呼大睡。除了你真的很困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想要做梦。做梦是你目前能获得讯息的唯一渠道了。如你所愿,你确实做了个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璀璨的星空。背景的黑色浓稠深邃,似乎随时都能把你吸入其中,堕入无尽的深渊。与之形成对比的,就是一颗又一颗闪耀的星星。你从来不相信星星会“眨眼”这一说法,直到你“看见”了“眼前”的场景。清晰,没有任何的阴霾笼罩其上,这是你最初的感受。然后是耀眼,没错,非常耀眼。每颗星星都闪动着,银色的光辉交织相映,美轮美奂。天空上挂着一轮满月,它散发出的光辉几乎被星星们所掩盖。黄澄澄的玉盘中没有一丝杂质、一点污渍,有的只是柔黄色的一片光晕。
你看见了你自己。
依旧是那个有着樱树的庭院,你坐在走廊上,抬头望着月亮。婆娑树影随着微风在地上摇曳,散落的花瓣依旧带有原本的香气。伴随着推门的声音,金发的少年从和式建筑物的内部走了出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运动服,金色的花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梦中的你的旁边,侧头对“你”说着什么。你听不清,听清了肯定也听不懂。“你”听了之后笑着开始回他的话,你不禁觉得可笑。明明是自己说的话,到头来却连自己都听不懂。可是,有三个字却清晰地传入你的耳中——
“我爱你”。
你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就因为这种确信,你更加觉得奇怪。中文?为什么是中文?而且还是这句话?你迫切地期待着后续,只听见金发的那个少年开始一板一眼地模仿那句话。一开始只是音节读准,音调还完全听不出。“你”在旁边耐心地一遍遍重复着,大概到了第六遍,他说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立马笑得跟孩子一样,小声嘟囔着这三个字,最后掰过“你”的肩膀,非常、非常认真地念道:
“我爱你。”
“你”的脸刹那间红透了,也许是星光太过明亮的错,这种红被他看的一清二楚。意识到这一点的他脸也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小声地说道:“我也是。”
这句日文,你总算是能听懂。少年自然也听懂了,头上冒出了可视的蒸汽,张开双臂把“你”紧紧地抱住。
看着这一幕的你云里雾里,即使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毫无实感。这个根本就是少女漫,彻头彻尾的少女漫。
你一边把梦境的内容写在本子上,一边在内心感慨。
最近你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只要做梦,一定要在刚醒的时候记下。毕竟它太虚无缥缈,如果不写下来,一定过不了多久就会从你的脑海中消失得荡然无存。这也引发了你的思考,为什么梦里你会是第三人称视角?明明“你”存在于每个梦境之中,可做梦时你却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每一件事。不真实感太过强烈了,怀疑的念头完全无法消除。
但是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你在旁边用小字写了这样一句注释,合上了本子。
像是在候机大厅里约定的一样,你和黑发少年在行李提取处汇合了。你有些吃力地提起自己的行李,重重地放到地上。虽然说是要一起“寻找记忆”,不过关于具体要去哪里,你还没琢磨出一个好点子。总之,这样一动不动站着也不是办法,你决定先去转换一下身上带的人民币。你懒得掏手机打字,于是把钱包在少年眼前晃晃,指了指用英文写着“货币转换”的牌子。他瞬间领悟了你在说什么,点点头,把你的箱子拉到了他身边。尽管很不熟练,不熟练到要咬舌头,你还是一字一句地用日文说了句谢谢,转身快步走向了目的地。换好日元后,你发现旁边有个铁质的架子,上面摆放着旅游指南、宣传手册之类的东西。你俯身细看,“审神者”三个字闯入你的眼帘,你立马拿起册子。当然,你本人是看不懂的,但它却告诉了你“应该去哪里”。你奔向少年,把册子唰地举起,指了指地址。他立马会意,把箱子给你,握拳举起手臂做了个“出发”的姿势。你噗嗤一笑,跟着他举起了手臂,拖着箱子,向目的地进发。
Chapter 6
东京,市中心。
在预定好的旅馆中放下了行李的你,此刻正和少年在放松心情。邀请是他提出来的,至于原因,他只是笑着用手机打了一行字“先熟悉下氛围”。你自然是想早点去目的地的,不过就这样以一个“连环境都不太熟悉”的外人的身份去拜访,再怎么说也有些不妥当。现在的你满眼好奇,比初生的孩子还要棘手,随便往哪儿一放都是违和感,还有可能惹麻烦。基于种种理由,你接受了他的邀请。
你兴奋地四处张望,嘴角微微咧开,脚下迈着轻快的步子。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着不少穿制服的女生,还有西装革履的社会人,也不乏拎着手提包慢悠悠前行的老人家。明明是以前(至少目前的记忆里)没见过的场景,却有着浓厚的熟悉感。
你和家人没有来过这里,翻阅了所有家庭相册的你敢这样肯定。不得不说这番景象和中国的市中心有着不少相似之处,但大相径庭的衣着,完全不同的语言,还是让你体会到了异国之感。奇怪的是,就连这种“异国之感”对你而言都是熟悉的,你不禁驻足思考。当然,在拥挤的人流之中驻足思考绝不是什么易事。就在你意识到前面的人要撞上来、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伸手把你搂入怀中,躲过了撞击。随后,他又拉着你的手离开了人群。你一下反抗都没做,甚至头也没抬,因为那只手的触感并不陌生。稍微有一点茧,但很薄,蹭的你的手有些痒。对方停住了脚步,你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见的是略带怒气的黑发少年的面庞。他用空着的那只手举起手机:
「不要乱跑,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跟着我走。」
末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两行:
「被人抱住或者拉住手,第一反应应该是甩开。太没有警惕心是很危险的。」
你看着这几行字,像是在教导年幼的孩子一样,不觉噗嗤笑出声。对方看你非但没反省还嬉皮笑脸,皱了皱眉头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你的额头。你赶紧收住笑,低头握握他的手,小声地用日语道“对不起”。他满意地点头,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用空出来的手拍拍你的脑袋。你不满他像对小孩子一样对待你,毕竟他的身高和你差不多。年龄——虽然不清楚,但看起来也就和你一般大。你撇撇嘴,鼓着脸颊看着他。他再次掏出手机,单手打了几行字:
「你一个女孩子实在太危险了,一定要好好跟着我。抓住我的手,不然很容易走散。还有,你很可爱♥(ˆ⌣ˆԅ)」
你瞪圆了眼睛盯着最后那句话还有那个颜文字,刚刚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转而化为大量害羞露于面上。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玩笑,但当你再抬眼想看他的表情时,却发现他的头面向了正前方。可是仔细一看,他的耳根处却是红色的。你后悔于自己的举动,讶然于他此刻的表情,此刻的你除了赶紧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外,想不出更好的避免尴尬的方法了。
突然出现在你眼前的手机屏幕吓了你一跳,缩了缩脖子,随即意识到不对,赶紧把视线集到屏幕中的文字上。
「那边有可丽饼,要吃吗?」
简短的一句话,可你却突然因为这句话猛烈地点起了头,掏出手机赶紧打字:
「我一直很想尝尝!!!听说非常好吃!」
他看到你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又一次绽出了笑容。明晃晃的阳光下他的笑脸又被加成了不少,让你睁不开眼,你不由得眯缝起眼睛,眼前却闪过了什么片段。 奶黄色的冰淇淋,白色的奶油,鲜红的草莓,棕色的巧克力酱,金发的少年,唇角的奶油。 模模糊糊的影像像走马灯一样快速略过,但你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片段与以往的不同—— 你没有看见你自己。
浓厚的违和感就此产生。如果说梦境里那些是你的记忆,那这又是什么?显而易见,这更像是记忆,因为你是“主角”,你是第一视角。那这样的话你之前记录的、相信的又是什么?促使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乌云一般的疑问迅速笼罩了你的心房,你又一次难受了起来,太阳穴的跳动急速加剧。你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靜下來。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你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无所适从。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你无法很好地描述出来。你很害怕,非常的害怕,可是你在恐惧着什么呢?
一只手在你眼前晃了晃,你回过神来。你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调整呼吸,不想让对方发现什么端倪。他狐疑地看了看你,见你摇头,便也没有问话,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你。你感激他没有过问,毕竟如果强求现在的你来说,肯定只会让你更加混乱。你低头看看手上的东西,有些发愣。这和刚刚的片段里的“那个”一模一样。没想到那个是可丽饼……不过这又说明了什么?你眨眨眼,索性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还是先吃再说。一口咬下去,霎时间,你所需要的所有糖分仿佛都被补全了,尽管如此你却忍不住再咬下一口又一口。吃了一半,你才想起来还要道谢,差点直接忘了这茬。你赶紧掏出手机,急急忙忙打起了字:
「谢谢你!!!真的太好吃了!!!!!!这个要多少钱?我给你。」
他盯着上面的几个大大的感叹号,又望了望你的脸,掏出手机打了几行字:
「不用给钱,这是我请你的,当做是日本送你的礼物!还有,你脸上沾到奶油了。」
你自然不好意思直接这么接受人家的好意,毕竟你欠他太多了。答应带你去目的地也好,领着你放松心情也好,甚至帮你提行李的事也好,这些事堆在一起实在让你过意不去。你正想推辞,却看到最后一句,立马慌张起来。对方见状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选择伸手揩去你面颊上的奶油,还伸出舌头将其舔掉。
你一下子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如果有镜子的话,你肯定会看见一个满脸通红的自己。而且你根本不能说什么,因为对方的举动无论怎么看都别无他意!再加上语言不通,你根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对方又一次疑惑地看着你,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你看着他这个样子,恼羞成怒,直接把头凑过去在对方的可丽饼上咬了一口。当然这事一做完你就后悔了,因为这摆明了是间接——你还没挖个洞钻进去呢,对面的少年倒是被你反击了一下,直接阵亡。他的视线在你和可丽饼之间移来移去,红红的耳根让你抬不起头。你甚至希望他就直接把他手里的扔了算了。
然后,他选择咬下去了。
你觉得天昏地暗,自己的头上已经冒出了蒸汽。你不顾形象地三口两口解决了手里的可丽饼,把包装扔掉,雄赳赳气昂昂地拉起对方的手往前走。随后你意识到,你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去哪。可是手都拉了,不走路就很微妙,像是你在吃人家豆腐。
这就很尴尬了。
情急之下,你锁定了附近的一家小店,立刻冲了过去。对方显然没料到你的突然加速,短促地“啊”了一声,但立马就跟了上来。你一下子刹住车,少年差点撞到你身上。你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去看对方的冲动,把视线移到店内的东西上。
与周围各种时髦的商铺不同,这是一家卖护身符的店。虽然中国的护身符也很多,不过一整个店都是护身符,你也第一次见。你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却闪过了一个金色的东西。你慌忙转头,它却已经杳无踪迹。
奇怪。你眉头紧锁。是什么呢。也是护身符吗?你闭上眼睛,决心使用“灵力”来观测。
看到了。
是护身符,上面的刺绣歪歪扭扭,但可以看出一针一线缝得很是小心。图案像是那个……你努力辨认着,应该是那个金发少年。这大概是他的东西,不过是谁缝的,就不得而知了。你还想进一步细致化,但在失去记忆的现在,果然还是做不到。况且灵力不是万能的。
“——”一句日语突然响起,不是少年的声音,而是一直沉默的店主。你被拉回了现实,看了看少年。他点点头,用日语和店主说了两句,大概是在解释你听不懂吧。店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少年与你。你有些发怵,却也没说什么。店主再次开口,说了一长串,少年有些发愣,但还是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他说,如果你发现什么东西找不到的话,记得像刚刚那样做。」
你愕然,看看一头雾水的少年,再看看满面笑容的店主,明白了他绝非一般人。自己在使用灵力的事,按道理是不会暴露的才对。在学校里尝试的时候,同学也没说过什么,只是以为自己睡着了。这个店主恐怕——你摇摇头,不愿多想,不然脑子可能真的会超负荷。总之,你还是道了谢,拉着少年走了出来。
橙红色的夕阳逐渐落下,大片的天空中交织着绛紫与浅红。天色不早了,是时候回去了。少年看着你,打出一行字:
「开心吗?」
你未打字,而是冲他露出笑容,用力点头。 他看到这样的你,似是松了口气,又打了一句话:
「太好了。」
你很清楚,今天是这次旅行中的预料外事件,明天开始才是正番。 你不得不去寻找,不得不去面对了。望着夕阳余晖下他的侧脸,你涌出了无以名状的伤感。 你必须面对。哪怕在等待着你的是你不想接受的真相。
Chapter 7
来到日本的第二天。
你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吃好早餐回到房间,拿起充了一整晚电的手机。为了防止父母的电话轰炸,你已经拔掉了电话卡,取而代之地塞进了一张日本当地的网卡。仔细想了想,你还是选择在微信里给父母汇报了情况,让他们别担心。随后你立马调出设置,果断地关闭了来自微信的提示。你瞥了一眼顶端的时间,七点二十八分,距离和少年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虽然起得还算早,但此刻的你困意全无。毕竟昨晚一夜无梦,倒睡得很安稳。当然,与之相随的就是你未获得任何新情报。你叹了口气掏出记录用的笔记本,决定借此机会仔细思考昨天想到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你的梦境会有人称视角的差别”。
如果只是以无神论的角度来考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至今为止你多次借用了灵力的帮助,才走到了这一步,恰巧也在侧面印证了这一点。那么,从有神论的角度出发……你倒拿着笔,用笔帽敲击着桌面,左手捻着纸张往前翻。在那个最初的梦境里,最后出现的“那个人”——不,你想那并不是人。那么那会是谁?是神明吗?你拿好笔写下你的推测,在后面打了个问号。如果是神明,那确实有可能是他在“观测”你,然后操纵了你的梦境,把“他所看到的”给予了你。
但这是为了什么?
你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梦一开始确实是第三视角,但在结尾,确切地说是在“你的手心有灵力爆发而出”的时候,转成了第一视角。那个时候你只看见一双手,包括接下来也再也没看见自己的脸。也就是说,假设之前你想的是成立的话,这一小段记忆就是你自己所拥有的。反过来思考,为什么它没有出现在“神给予的梦境”中?
——是因为结尾处有着他自己的出现。
你用笔迅速写下这句话,头脑中的思路渐渐明晰起来。的确,在你的设想成立的情况下,这一切的推测都是那么合情合理。但你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能直接地见到那位神明大人,向他问清楚就好了。你开玩笑地想着,合起本子塞进包里。再看一眼锁屏,七点五十八分,再不下去绝对会迟到!你匆忙地检查了一下包里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赶紧背起它迅速跑下楼梯。
你到大厅的时候正好八点零一分,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却看到对方正坐在沙发上焦急地东张西望。当他的视线与你对上时,他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冲你挥挥手。你快步走过去,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想道歉,最后看着他迷茫的表情,你还是选择说了句结巴的日语。他听了,再次噗嗤一笑,摇摇头掏出手机告诉你他也刚到不久,只是担心你不习惯这里的酒店,怕你在里面迷路了。你有些汗颜,不过还是认真地打字翻译后给他看,说明你真的不会有事,不用太担心。末了又添了一句“真的很抱歉”。对方看了后眨眨眼,决定不再和你纠结这个问题,取而代之地是调出了导航,询问你要去的地方。你把那天在机场拿的小册子再一次放到他眼前,他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最后皱起了眉头。你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已经先你一步,拿起手机告诉了你这个坏消息:这上面并没有地址。
这下轮到你目瞪口呆了,没有地址?不至于这么莫名其妙吧?你问他是真的一点位置信息也没有还是没有详细的,他犹豫了一下,把屏幕举到你眼前。最上方的搜索框里输入了“审神者学院”,下面本应出现地图的地方却显示着“无法检索”。你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他又调出了翻译器,打出一段文字后点击翻译:
「册子只写明了在哪个区,但根本没有具体位置。要先去那里再问问吗?」
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船到桥头自然直”“既来之则安之”之类的谚语在你脑中盘旋起来。你跟着他走出了酒店,和他搭乘电车来到了册子上指明的区。虽说也是在东京,不过基本能算是郊区了。看着稀稀拉拉的房屋建筑群与店铺,你不由得想起来昨天在市中心见到的景象。难道全球的大城市都这个样子?你正浮想联翩着,对方却已经走进店铺开始询问店家。你深知自己就算进去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可能添乱,所以选择在外面静静地等待。
你正用脚踢着小石子,面前一下笼出一片阴影。你抬头,迎接到的是他轻微的叹息声。你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下一家店铺。然而,把这里一片店铺都问过去了,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不尽如人意。秋日的艳阳高挂于一碧如洗的天空之上,你掏出手机一看,已然是正午十二点半。你扯扯他的衣角,把他带到店铺旁的长椅处,拉开拉链拿出餐巾纸垫在椅面上,拍拍纸示意他坐下。他有点不解地望了望你,不过还是乖乖就范。你再次把手伸进包内,掏出两个饭团放在对方腿上,再掏出一个自己拿着。做完这些你还不忘用手机打下一段文字,点击翻译,告诉他这是自己昨天晚上在酒店外的便利店里买的。他立马转身想拿钱包,你赶紧伸手制止,摇头打字:
「不用还!你给我的照顾太周道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你也不肯收钱,那么只有这个请你务必收下!」
他愣住,随后再次一笑,洁白的牙齿折射着金黄的阳光。脑海中刹那间闪出那个金发少年的笑脸,以及他对你伸出的、戴有黑色手套的手。你一惊,低头装作是在认真拆饭团外的包装袋。你小口小口地咬着,总感觉有谁一直紧盯着你。你警觉抬头,看见的倒是少年盛满认真的眼瞳。见你抬头,他也不逸开视线,两道炯炯的目光似乎要在你脸上开两个洞。你无言,只觉脸颊温度迅速上升,于是只好低头干脆地打字问道怎么了。又开玩笑地加上一句“干嘛摆着一副要吃掉我一样的脸”。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拿着手机连着摁错好几次,过了半晌才举到你面前。
「我在想你可能会像昨天那样把东西沾到脸上,一不小心就……而且,你的侧脸也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啊,我不是指之前在中国的遇见。应该是在更久之前。」
不说就罢了,一说你又回想起来昨天因为可丽饼引发的种种。再也无法抑制住脸上红色的蔓延,你甚至感觉到它已经攀上了耳廓。但是看到后面几句,你眯缝起眼睛,心中那种串联感再次出现。你已经确信他和你有关系,但是,是什么关系?这和那个金发少年又是什么关系?心中的洞与其说是得以填补,不如说是逐渐扩大。
你没有再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埋头进食。你不想思考,因为你已经发现,如果一味思考不仅会加重你内心的负担,还会引出更多的谜团。这是不利的,至少现在来说是。收拾好塑料袋扔进垃圾桶内,你站起身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重新背好包,你开始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店铺都问过了,再采用这种办法肯定只是白费力气。不过还能做什么呢?你焦虑地咬起指甲,左手搭在右手臂弯处。你搜寻着脑海中存在的每一条信息,你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店主说的话:
「如果你发现什么东西找不到的话,记得像刚刚那样做。」
你茅塞顿开,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旋即闭眼集中注意力。既然是“审神者学院”,再加上之前查阅的相关资料,里面的人一定都是“具有高灵力”的。也就是说,这个学院本身就成为了一个“灵力高度集中地场所”。如果这样来考虑,也就是说,你要寻找的是“灵力最大处”。
像是顺着林间石子一路前进,重见阳光的你面前闪出一只晶蓝色的蝴蝶。这个颜色你是有印象的,没错,就是“灵力”的颜色。就在蝴蝶展现的那一瞬间,一直寂静无声的少年突然挑了挑眉,转头向你询问道那是什么。无疑,他所指的就是那只正在愈飞愈远的蝶。你惊讶于他居然可以看见,但此刻再不追就完了。你没做解释,而是选择拉起他的手冲着蝴蝶的方向一路狂奔。
你没来由的信任他,你相信他一定不会觉得你很奇怪。因为,你想,你们——是同类。两人都追寻着消失不见的记忆,内心都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以及空空如也的洞。就像是甜甜圈中间的洞一样,无法单独取下,如果找不到东西来填塞的话只会一直扩大下去,侵蚀身心。也的确,他没有挣开你的手,而是选择紧紧地回握住,跟着你大步流星地向着蝴蝶跑去。跑的过程中你也不忘注意周围的景物,似乎它领着你们来到了近似于原野的地方。说是原野也不够确切,因为这里没什么草,有的只是空空如也的棕色泥土,还有……
蝴蝶停住了。你刹住了车,少年也停了下来以免撞到你。你看见蝴蝶绕着一棵无比粗壮的树上下翻腾着,你仰头,看到了令你讶异无比的一幕——这是一棵樱树。为什么你敢如此断言,是因为此刻这棵树上开满了粉白色的花朵。可是这是秋天啊?重重迷雾横挡在心,你犹豫着走向樱树,把空着的左手掌心贴上树干。
须臾之间,你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你袭来。像是呼啸的狂风,像是掀起的海浪,像是高窜的火苗。这种气势太过强大,你感觉你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这种强烈的压迫感慢慢消失了,你小心翼翼地睁眼,却看见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刚刚还是一片空地的前方,此刻冒出了好几栋建筑物。你把视线慢慢下移,“审神者学院”五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你转头兴奋地看着少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少年也从震惊之中回过神,对你笑笑。你看着他发红的耳朵,这才注意到你们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你一时语塞,悄悄地松开了手试图抽出。他也意识到了,慌忙松手,有些尴尬地用食指搔着脸颊。在这里干站着也没办法,总而言之还是得先进去。
你慢慢地走进校门,四处张望了一下,看来现在是下课时间,楼外的空地上有不少抱着书走动的学生,大约是在换教室。女生们都穿着日本的巫女服,男生们则穿着狩衣。奇怪的是,一些看到你的人很明显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聚集在你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你简直像是什么玻璃橱窗里的展览品,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有一些目光转移到了你身旁的少年上,那些眼神简直透露着“不可置信”的感觉。
一个女生小步子跑过来,一把抱住你开口询问你的近况。她说的居然是中文!在异国见到同乡的感觉真的有些“两眼泪汪汪”。你开口正欲作答,却被迎面走来的一位女子抓住了手腕。她的周身有一种凛然的气场,令人不由得感到敬畏。抱着你的女生显然注意到了,慌张地放开你,拿起怀中的笔写了几个字,随后将纸条撕下揉成一团。没等你接过纸条,那名抓着你手腕的女子就瞪了她一眼。她吓得一缩,把纸条塞进了袖筒里。那名女子不由分说地拉着你向一幢建筑走去,你回头,那名女孩立马拿出纸团塞进你包的侧袋中。她最后看了一眼少年,抱着书飞快地跑进了教学楼。
Chapter 8
你与少年被生拉硬拽进了一幢高楼,现代化的建筑风格和周围的教学楼相比,看起来实在是格格不入。略显冰冷的蓝白色调充斥在你的视野之中,你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被迫迈动着双腿走进电梯。那名拉着你和少年的女子松了口气,背过身摁下最高层的按钮,随后便一言不发了。
你本来就说不了话,少年大概也因为太莫名其妙,也没有说话的打算。三人的沉默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压力,重重地压在你头顶上。伴随着“叮”的一声与僵硬的人声提示,电梯门缓缓打开,流动的空气趁机窜入,缓解了之前冰雪世界一样的感觉。你和少年对视一眼,自觉地走了出来,跟着那名女子。她领着你们在迷宫似的走廊中穿来穿去,最终停下脚步,抬手扣响了门。等了三十秒左右,里面依旧沉默,女子却相当自然地转动门把打开了门。
开门后,你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你看到了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说是巨大还不够恰切,应该说是占据了一整面墙。通过那面窗,你可以看到整个学园。你与少年的正前方是一张办公桌,中央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名女子对老人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再对女子耳语几句。如此反复,你与少年看的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短暂的几分钟后——虽然实际有些度秒如年的感觉,那名女子再度转向你们,开了口,而且说的是还算熟练的中文:“小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并不是多好的口气,问得你脊梁跳了一下。她似乎是认识你,那位老人好像也是。身旁的少年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不过却拍拍你的肩膀示意你不要害怕。你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地开口表明了你的目的是寻找记忆。两人听了后又耳语了几句,随后女子以极淡然的口气道:“那还请你回去。这里不会有和你记忆相关的任何东西,你还不明白吗?你可是连语言都不通,怎么会和这里有关联?”
你深知向她解释是毫无用处的,所以你选择搬出就连她也看见的事,就是那名少女向你搭话。无疑她是这里的学生,更何况你根本不认识她,所以只有可能你和她是在这里相识的。女子自然是预料到了你会说这件事,但却没预见到你会说下面那几句。她有些慌乱,下意识转身面向老人,却见他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翻动着手中文件。女子自知失态,干咳一声重新面对你道:“也有可能她也属于你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你失去的记忆当然也有可能包括国内的吧?”
你侧了侧头,反倒有些同情起她来了。你固然紧张,没想到她更紧张。以至于说话已经开始欠考虑了。你集中精神甚至可以看见她周身的灵力在波动。你从来没说过你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可是为什么她会知道?
你将这个疑问抛出,它立马就像手榴弹一样将那名女子动摇的内心炸的体无完肤。她姣好的面容上略显怒色,咬咬牙关放出了狠话:“我已经说过了请你离开!如果再不离开的话我会让警卫队直接……”她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开了口,当然是日语。
不过他只是说了短短几句,女子立刻就闭嘴,并低头道歉。她径直向你们走来,你还以为你真的要被驱逐出境了,没想到她却绕过了你们,转而走向门。在经过你们时,她瞥了你们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你从她的眼神中,似乎看见了怜悯与……担忧。你愈加发怵,却不知该进该退。这位老人大概是想单独和你们说话,所以把女子支了出去。很明显他位高权重,掌握的情报量根本无法计量。可也正因为这一点,你才害怕。目前你是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除了少年外无依无靠。就连少年也是毫无后台,所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们除了乖乖站着没有其他选择。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视线透过镜片直直地射了过来。他看看你,再看看少年,开口说起了日语。少年听得一愣一愣,只是不停地回答着“はい”并不断点头。你因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而焦急,却又无能为力,只好继续干巴巴地站着。在这期间,你集中精神,动用了一小会儿灵力。果然老人身上并没有灵力的痕迹,倒是少年周身出现了淡淡的光晕。最奇怪的是,你自己周身的灵力明显加强了,像是受到了什么共鸣一样。突然,什么东西出现在你眼前,你吓了一跳,集中力立刻断了开来。是少年的手机屏幕:
「你在大门口等我吧!他说有些事要跟我说,想让你离开。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的ᕙ(⇀‸↼‶)ᕗ」
你盯着上面的内容,内心的情感翻江倒海。不安、愧疚、抱歉、害怕……你觉得是你把他卷了进来,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态中。虽然是推测,但你的存在似乎会给这所学院带来什么不利,或者说,给这些高阶领导带来什么不利。对此你自然很不解,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除了灵力稍微强一点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那名女子看到自己的出现会如此出乎意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你抬头看着少年,沟通的障碍此刻更加膨胀到极点,你的一切话语都如此无力。少年像是理解你的意思,对你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那是不同于往常灿烂骄阳、反倒像是三月暖阳的笑容。纵然你无法完全安心,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个笑容,你便相信他绝对不会有事。你点点头,最后自然地扬起嘴角还了个笑容给他,便走出了房间。
走出建筑物,你一下子又想起那个中国女孩给你塞的纸条。你在侧袋里摸索着,用力掏出后将其展开,上面的字迹潦草至极,像是在匆忙之中快速写成的:
樱树下等我
后面大约还没写完,看起来有个“告”字,应该是想和你说些什么。你犹豫了一下,万一这是个陷阱……不,不至于。她看见你的时候喜出望外的笑脸看起来并不是装的,况且她要是和那个女子是一伙的,那女子应该也不会阻止她把纸条给你。她到底要说什么?你根本按捺不住你的好奇心,况且这还是获得情报的绝好机会。
周围非常安静,只有你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轻微脚步声。于是,你大胆地走出了大门。就在你把腿迈出去的那一瞬间,你的身体一下子感到了巨大的疲劳感。或许是长期在灵力聚集的地方待的太久了,现在出来,身体反而不适应了。再回头一看,后面又成了一片空地。诚然,你的接受能力实在是好,对这个状况已经完全是“习惯了”的态度。你迅速奔到樱花树下,仰起面颊看着树上的樱花。这绝对不普通——在秋天盛开这点姑且不说,这些花的周围都有什么东西在浮动。你眯缝起眼睛,尽最大努力开了灵视。因为先前使用的灵力太多,所以现在再开,就有些断断续续,如同很早很早之前的黑白电视机。虽然难以看清,但是那种熟悉的蓝色,你还是很清楚的。整棵树全都被蓝色的光晕笼罩着,比整座学院的灵力还要强大。
你的心中立刻浮现了这样一种可能性:正是这棵树,维持了整座学院拥有如此庞大的灵力而不崩坏。树木花草本是自然界的东西,若是刻意栽培,必然可以有出类拔萃、超乎想象的效果。你伸手抚上树干,像是触电般猛地将手缩回。一股强大的力量想乘虚而入,夺走你的什么东西。而且,它强大到你根本无法抵御它。你下意识地后退,转身想要逃走,眼前却出现了被风卷起肆意纷飞的花瓣,像是故意在遮蔽你的视线。你急促地寻找着出口,结果却一无所获。飞扬的尘土呛得你不住地咳嗽,张嘴想要呼吸却是饮鸩止渴。你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弓着身子想要免除它们的侵害。你感觉那阵旋风越来越向你逼近,再之后,你的意识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水。
像是胎儿存在于母体的羊水之中,温柔的水的触感将你包裹,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徜徉其中。只是你的身体很沉重,并不能移动。你用尽力气想动动指头,疼痛感立刻袭遍全身。眼睛,喉咙,手脚——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被疼痛因子吞没腐蚀。
你撑开自己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那张黑发少年的脸。见你睁眼,他兴奋地喊到:“啊,主君醒了!你终于醒了啊,我担心好久了!!”说完便作势要抱住你。你把瞳孔聚焦,才看清那并不是黑发的少年,而是一直在梦中出现的金发少年。为什么会认错呢?你试图思考,脑袋却无法运转。
“狮子王,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主君现在需要静养。”一旁看起来相当沉稳的男子及时制止了他,看向你的目光盛满了关切,“主君,不要急着坐起来,请您躺下好好休息。烛台切那边的料理马上就好了,请您稍等片刻。”
你茫然地盯着他,虽然他的服装是你印象中没有的服装,但是“很古老”这点是可以确定的。他看着你的眼神很复杂,敬仰、关切、疼惜,最深处似乎还有些——
你想继续深究,对方已经把视线逸开,转身拉开和室的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串人摔倒在地上。你坐起身,那些人看起来都是小孩子,他们一旁还站着一位身形修长的俊美青年。他慌忙将小孩子们一一扶起,哄哄这个又拍拍那个,中途还不忘说教一番。你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到笑声的他立刻转头,向你道歉:“啊,真是太对不起了,主君。是我没能及时制止他们……”
你摇摇头表示没事。你的意识渐渐回来了,随即你意识到一件很奇怪的事:为什么他们要叫你主君?犹豫了一下,你还是用不太大的音量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最后一个字音刚刚落下,刚刚还活泼跃动的空气立刻就“唰”的冻住,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你。你一下子感到惴惴不安,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欸——!!怎么办,主君失忆了?!?”最先发声的是一个金发的…女孩子?她迅速拂去裙子上的灰,跑到你身边,抓住你的双臂把脸凑到你面前:“主君,还认识我吗?能不能说出我的名字?”你努力地回想,最终还是遗憾地摇摇头。她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往后一坐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金发的少年听到你的话就更加焦急了,蹲下身看着你:“主君,我是狮子王啊!是你的近侍狮子王啊!”你盯着他本就熟悉的面容,感觉什么东西在渐渐复苏。
大雨倾泻而下,闪电划破天际,雷鸣轰隆作响,骏马竭力嘶鸣。冲在前面的他们正在浴血奋战,侧脸上的鲜血赫然在目。你站在后方调整着战术,时不时望天计量着回去的时间。
你想起来了。
你看着少年,露出了笑容,伸手环住他的后背,将脸颊侧贴于对方的肩膀上:“我回来了,狮子王。”你感觉到少年的身体立刻僵住了,随后又伸手紧紧抱住你,声音里有些颤抖的哭腔:“欢迎回来,主君。”
“啊,好狡猾!!乱也要主君抱抱!!”刚刚你还认为是“少女”的男孩迅速扑了过来伸手抱住你,还带来了一名白发的青年:“主君醒来的第一次惊吓,怎样?”端着粥走进来的烛台切笑着摇头,一期一振则作势又要开始说教,却被石切丸伸手拦住。你不住地笑着,内心充盈着满足感。你是一名审神者,目前在审神者学院就读,一口流利的日语和全身强大的灵力是你能维持现状的资本。你并未集齐全刀帐,但是和目前的刀们相处都十分和睦。你的近侍是狮子王,同时,他也是你的恋人。
这是你在这里拥有的全部。
可是——你总觉得你忘记了什么。比如说,那个黑发的……
黑发的?
莫名其妙的单语出现在脑海中,你对它的出现完全摸不着头脑。或许是刚刚醒来太累了吧,你微阖眼帘。石切丸看出你的异样,随即向刀们说明了你的状况需要静养,暂时先出去比较好。他们这次都乖乖点了头,慢慢走了出去。周围又归于安静,你长叹一口气。脑部的钝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困意却直接盖住了它,促使你坠入梦乡。
——这是你在这里拥有的一切。
也是,将你舍弃的一切。
Chapter 9
再度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黑暗。你摸索着拉开和室的门,月光洒进来,让你得以看清周围。婆娑的树影在地上摇晃,你不禁抬头,却屏住了呼吸。
那是红色的圆月。
你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就是红色的月亮。你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缠着厚厚绷带的双手,前段时间还检查过结界的稳定性,确定没有任何动摇的痕迹,那现在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你立刻集中精神,举起手试图重新构建结界。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上你的肩膀。你一惊,立刻转头略带怒气地询问对方是谁。“啊,抱歉主君,是我。打扰到你了?”你定睛一看,是狮子王。你松了口气,摇头将月亮的事告诉他。
他听后吃惊地瞪大眼睛,声音里的疑惑致使句末的尾音上扬:“……可是主君,月亮的颜色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啊?”你笑笑让对方没必要为了让你安心而撒这样的谎,伸手欲将红月指给对方看时手却僵住了。正像他说的,此时此刻,月亮就是普通的澄黄色,也并非圆月。你想向对方解释,他却笑着摸摸你的头:“一定是你太累了,主君。你之前在战场上受的伤还挺大的,绝对不是睡一会儿就能解决的。”
你垂眸,任对方揉乱你的发顶。平常他的抚摸总是让你感到安心,但是这次反而增添了你的不安。你没有拨开他的手,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他。“主主主主君?!突然怎么了?!?!”他吃了一惊,害羞地都结巴了。你依旧一句未言,只是再次往对方怀里钻了钻。他也不再说话,慢慢地抱住你,用手梳理着你的长发,用头蹭蹭你的颈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就连跳上他头顶的鵺都把爪子收起,拍拍你的头。
你点点头,压抑已久的泪水不禁流出,弄湿了对方的衣服。他手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也清晰地传了过来。你闭上眼睛,任由睡意把你的意识带走。睡梦中你感到对方将你抱起运回房间,以及额头上柔软的触感。你悄悄地在唇边漾出了一抹笑意。
“主君,早安。烛切台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让我来叫您。”
伴随着两下有节奏的叩门声,你揉揉眼睛看着门外身着军服的剪影,想必是一期一振吧。你应了一句告诉他你知道了,匆匆更好衣洗漱完毕就快步走向了厅堂。里面自然是一片嘈杂,好不热闹。清光不满的声音最先传出:“安——定——你是不是又动了我的指甲油!”
“我才不稀罕好吗。再说本丸里涂指甲油的说来说去也没几个吧?”
“啊,骨喰!今天的马当番也和我一起吗?”
“……这是由主君决定的事,不过我并不介意。”
“兼さん,远征请多多关照了!”
“是是,我知道了。不过比起远征,我更想出阵啊……”
你听着这些司空见惯的对话,不觉又笑了出来。这是你的本丸,你的刀剑男士们,你的日常生活。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这才是你最应该度过的生活。你拉开门坐下,双手合十念出“我开动了”,随后便伸手动筷子夹起日式的早餐。你像往常一样夸赞烛台切厨艺精湛,他也笑着回应你说这没什么。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大俱利,都主动地询问了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你自然是乐呵呵地告诉他已经完全没事了。
你咬着筷子,内心盘算着今天的当番安排与远征出击的队伍。之前自己已经讨伐到了……但是,不通过学院的合格考试是没办法再往深处讨伐的。你右手拿着筷子,左手端起碗啜饮味增汤,思考着距离最终试验的日子。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
咦?你愣住了,咽下口中剩余的汤汁,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对劲,一向记日期记得清清楚楚的你,居然忘记了今天的日期。你草草地扫荡完最后一些食物,快速地说了句“多谢款待”便起身离席。你奔向书斋,着急地翻找着台历。没有,没有,没有。抽屉里,书桌上,就算是坐垫下也没有台历的影子。不可能,你试图让自己冷靜下來,台历一向被你摆在桌子上,从未撤掉。再说有权利进入书斋的刀只有——
“主上?你没事吧?看你吃早饭时状态不对,我有些担心你。”连脚步声也没听见,你的近侍已经出现在你的身后。你自然狐疑,不过此刻还是台历的事更重要。你急切地向他询问是否有看到你的台历,却看见他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歪头似是在思考什么。接着,他像是灵光一现般“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之前大扫除的时候,主上你不是把它收掉了吗?说是没必要了。”
你听着他的话,除了诧异,更多的是奇怪。你愣了一下,询问他“不需要”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是讶然地看着你,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四个大字:“因为主君已经通过见习审神者的最终考核了,所以不用日历也没关系了。之前我们还庆祝了这件事呢!”你顿时感受到了浓烈的违和感,因为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受伤是在最终考核的时候——
突然,你的视野歪曲了一下,余光瞟见少年的面庞闪成了另一张毫无印象的脸。你闭眼晃晃脑袋,准备问出刚刚被打断的疑问,却发现头脑里一片空白。
奇怪,我刚刚要问的是——
断断续续的记忆支离破碎,你根本想不起来刚刚自己要说什么,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身在这里。虽然很尴尬,你还是垂着头,支吾地询问少年刚刚自己在干嘛。少年精神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担忧:“主君,你真的没事吗?刚刚我们在说日历的事,接着你说‘不记得大扫除扔掉了它’。”少年顿了顿,微微拧起的眉头表露出他的困惑,“主君,你真的太累了。仔细想想啊?你的最终考核可是无伤通过,我们为此还开了庆功宴啊。”
虽然你的记忆依旧暧昧不清,可是脑海里的警钟却在叮当作响。潜意识告诉你,不可以去相信。你想要说服自己去相信他的话,毕竟这是你的近侍,你的恋人,最不会欺骗你的人。你相信他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除非,除非他……
除非他并不是“狮子王”。或者说,不是你的本丸中的“狮子王”。
这个想法吓了你一跳。因为在结界中,真正能成为附丧神形态的只有一把刀,别的都是以刀的形态存于仓库里。至于让哪一把作为附丧神的形态存在,这是归于结界主人的意思的。如果这是你的结界,你的本丸,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所以,从最糟糕的角度来看,这不是你的本丸。
毋庸置疑,这是最坏的事态。首先,你不知道结界主人是谁;其次,你的灵力再强也难以撼动结界的一丝毫毛;最后,如果结界主人对你抱有杀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你不禁打了个寒战。你后退两步,点点头表明你知道了,随后便转身走进和室,抽出文件装作批阅。等听到对方逐渐远去的足音,你才放下笔,闭上眼集中精神。你试图找到结界的出口,但是却找不到。而且这股灵力的气息过于强大,不可能是你所拥有的。你基本确定了这不是你的结界,决定先思考下一步行动,不应轻举妄动。不过奇怪的是,这股灵力的感觉并不陌生,好像你之前在哪里遇见过一样。不过具体是哪里,你怎样也想不起来,大约是在很久以前的事吧。
你用手指轮番敲击着桌面,略长的指甲叩击木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你的思考。的确刚刚那一瞬你忘记了自己要干嘛,在那同时你还看见了一张面庞。虽说和狮子王相当像,但五官微妙的差异和眼神的不同还是让你心存疑虑。如果完全相像你还可以解释成你看错了,或者你太累了,可这种违和感让你放不下心。就目前状况,一味思考什么也解决不了,几近空想。然而此刻的你除了思考又有何可干?突然出征必然不妥,公文的话也无心批阅。你索性躺倒在和室的榻榻米上,无所事事地盯着手。
指甲,应该要剪了。
将你唤醒的是来源于脸颊的轻微痛感。你睁开眼,周围已经是一片昏暗。你又睡着了,你头痛地想着。半开的拉门外有清亮的月光投进,借着这丝若有若无的光,你试探地张张嘴,叫出了那只正戳着你面颊的手的主人的名字,你的近侍狮子王。少年发现你醒了却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反而将脸庞向你贴近,将一根手指置于你的嘴唇之上,道:“主上,这是来自狮子的夜袭哦。”言罢,他将手指撤下,取而代之嘴唇覆了上来。你被这突然袭击吓得不轻,头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也没有任何心跳的感觉,有的只是厌恶。
为什么是厌恶?这是你的直觉,此刻你也完全相信了自己的直觉,用力将对方推了开来。室内很黑,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只是维持着被你推开的姿势沉默不语。
月光变成了浅红色,肆意流动好似被稀释的血液,令人毛骨悚然。你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晃着站起身,摸索着点燃了一盏小小的灯。
“你不是狮子王。”
你抬头,内心的愤怒、恐惧、厌恶交织在一起,致使你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尖锐。
“你是谁?”
Chapter 10
黑暗浓墨重彩地渲染着周身气氛,你的灵感无时不刻都在向你传递着不祥征兆。但是,已经晚了。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你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继续盯着跌坐在地上的那个人。
良久,周身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你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忽而你又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且伴随着这种声音,周围一下子又变得光亮万分。你无法适应这种极端的明暗变化,立马闭紧了双眼。男性的声音一下子出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真没想到,你的有趣程度超乎了我的预料。”不算苍老也说不上年轻的声音,但是那种浑厚苍劲的感觉确实震慑住了你。“本来打算就那样放着你不管了,不过看你竟做出了出乎我意料的举动,那就姑且给你一个能够出去的机会吧。”
这两句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你一下子懵在了原地。有趣?放着不管?能出去的机会?净是些对你而言莫名其妙的词汇,你茫然着呆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见你这幅样子,像是想起什么般“啊”了一声:“忘了大事。稍等一下。”
你依旧沉默着,脑袋却突然一阵钝痛。疼痛感消失后,你依旧没睁眼,脑海中的记忆却逐渐清晰了起来。你不属于这个本丸,你是通过樱树来到这里的。在外面还有个少年——
你蓦地顿住,浮上心头的话语脱口而出,直截了当地询问了少年的情况。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你会问什么一样,你甚至听到他话语中的笑意:“哦呀?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看来短短几天你们关系进展得飞速啊。”
你猛地感觉不对劲。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说谁?为什么会知道你失忆?像是看出了你的疑惑,他清清嗓子,用依旧戏谑的语气道:“来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吧。我是神明大人,字面意思的神明大人,所以什么都知道。啊啊,再具体一点说,我是专门管理历史修复领域的神明大人哦。还有,你一定很奇怪你为什么听得懂我说话吧?”他像是故意吊人胃口般顿了顿,“其实你本来就会日语,只不过忘记了。我稍稍恢复了你的记忆,就能确保我们的交流没有阻碍了。”
“神明大人”四个字像巨大的石块,砸得你眼冒金星。不过神的存在早就被认定了,事到如今再奇怪反而可笑。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在有生之年见到了货真价实的神明。只是关于“历史修复”,你想了想,似乎在审神者学院的介绍页上看到过。你仔细地把记忆中的犄角旮旯搜寻了个遍,总算想起来这是审神者们的本职。你刚反应过来,他却再一次先你一步开了口:“你接受能力很快这点真是帮了大忙。那么,回到最初的话题。”你听到他走近你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这是一个能让你逃出这场神隐的机会。”他凑近你的耳畔,你却感受不到他呼出的气息。“是唯一一个,最后一个。如果你没抓住,我会把你永远囚禁在这里。至于理由,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不能活下来。我可比他们宽容多了,你会永远存活,永远在你理想的本丸——就是这个结界中度过每一天。当然,以魂魄形态。至于你存留在外界的肉体会被怎么处置……就不得而知了。”
他再一次笑了:“当然,你可以直接选择弃权,安安稳稳地在这个结界过日子。如何?要不要试一试?”
从之前持续到现在的害怕感愈发汹涌,海啸一般怒吼着几乎淹没你的内心。被永远囚禁在这里?知道的太多了?你深知你逃不掉,你也绝对不想永远被困在这里。最重要的是——
你想见他。
就算他可能早就离开了学院,就算他并不觉得你重要,你却从心底深处想要见到他。所以,你睁开了眼睛,强硬地忍受住强光,直视着神明那张被面纱遮住的面庞,用你最坚定的声音——尽管你不知道是不是能发声,启唇一字一句道:“我愿意一试。”此时你才发现,这位神明的轮廓似曾相识,就像是——很早很早的那个梦中被蓝色光环萦绕而出的人形。
他一愣,举起宽大袖子掩住口鼻,讶然道:“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你的种种行为都在很大程度上出乎了我的意料啊。”他思索了一会儿,甩袖并后退两步:“我很欣赏你的决断,不过这当然是不够的。如果不来点难度,就没有意义了。你也不用害怕,只是问你几个问题罢了。还请你如实回答,都这个份上了,撒谎可是直接出局的。”
你点头,攥紧双拳想要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他清了下嗓子,周围气氛霎时变得略显凝重。“第一问,告诉我你来日本的原因。”
你未经思索,直接将心头疑惑倾泻而出。想探寻你失忆的原因,想明白少年给你带来的熟悉感,想知道睡梦中的画面从何而来……你一股脑地诉说着,却压根没咬到舌头,流畅度相当惊人。或许是积蓄太久,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也不嫌烦,沉默地听着不时颔首。待你真的无话可说了,他才开口:“我明白了。你的回答完整程度无可挑剔,大体原委也表述清楚了,姑且给你个奖励。毕竟你耗费了这么多口水。”你心里不免汗颜,这个神明大人还真是……活泼。
“你的记忆是我夺走的,你的梦境就比较难说。这样讲吧,有一半是你自己的灵感作祟,还有一半是出自我。所以你才会有关于梦境视角的困惑。至于原因,一开始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没想到你上钩了。”他叹了口气,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这样也比较有趣。第二问了第二问了,说出你目前为止对自己失忆原因的推断。”
你的大脑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着,尽力吸收着刚刚从他嘴中爆发的信息量。你刚刚囫囵吞枣般理解完他的话语,又接收到了新的问题。你忙不迭地侧耳倾听,随后内心不免忐忑。要是说的偏差太大,恐怕……你咽了咽口水,小心谨慎地道出了近一个月来你的思索。金发的少年负伤死亡,从在结界里的经历来看,他是你的恋人。然后……你咬咬唇,底气不足从而致使说话声音有点小,你大约是用了自己大半的灵力,向神明——你看向他,因为面纱而看不出他的表情——许下了愿望。你猜不出愿望的具体内容,但肯定和那个少年有关。许愿的代价……你低头思索,绞着手指,大约是自己大半的灵力和记忆。
空气处于胶着状态,你和他都没说话。半晌,你听到了拍手的声音。你再次望向他,却见他笑意盈盈;“太有趣了,你所说的部分全都是正解。真没想到凭借你一个人的力量,居然能走到这一步。98分吧,这一问。”
你长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提醒自己不要掉以轻心。他以轻松的口吻又一次说出了令你无语凝噎的话:“你的愿望的确和少年有关,直白点说,那个黑发少年让你产生熟悉感是因为他就是金发少年,也就是狮子王。他本来是拥有人形的附丧神,我所做的是把他转移到肉体上。你也听到了他说的吧?车祸,父母双亡,肉体原来的主人……不妨这么说吧,已经是死亡预定了。即使依靠如今还算发达的医学技术也无法救治。哪怕真的像奇迹一样把他救活了,依据我的分析,他也不想再活下去了。”他轻轻松松地说着这些,犹如口述着平凡的生活小事,“这可是一具完美的肉体,既能让我满足也符合你们人类的道德观。所以,我深思熟虑后把他附着到了这具肉体上。不过车祸确实是个意外,这点我能保证。”
你哑口无言。这段话更加具有冲击力,但是正如他所说,他所做的行为是符合人类的普遍道德观的。况且,他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垂眸,无意指责对方。毕竟人非圣贤,谁都有私心。
“最后一问。”你感觉他看着你,“你认为记忆是否重要?”
如果不重要的话,你是为了什么追寻到这里的呢?你想这样反问他,但内心却始终有个声音在诘问你自己:
真的是这样的吗?
的确,你是因为寻找丢失的记忆才来到这里的。但仅仅是这样吗?与少年重逢时你的欣喜若狂,答应和他游览东京市区时你的毫无防备,被他触碰被他凝视时你的怦然心动……如果你只是为了追寻记忆,你大可以不用如此和他相处,和他接触。你发现了,这与记忆无关。“因为对方会给自己有关记忆的提示”所以跟他一起行动,或许是一部分的原因,但决不仅是这样。那么为什么?
是因为互相刻在对方灵魂上的印记,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你告诉他——不重要。
这次他的吃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显,末了他将手中折扇展开,一边扇着一边狐疑问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是否定了你来这里的原因喔?”
你点头,表示自己清楚自己所说的话。你也告诉他,哪怕没有记忆,你还是你自己,狮子王也还是狮子王,不会有改变。“记忆”只是阅历罢了,心灵和魂魄是不会变的。前者可以重头开始,后面两者是永远无法模仿再造的。
对方长叹:“果然失去记忆你还是你。有段记忆我没有通过梦境传递给你,在这里我决定告诉你。现在的你是知道的吧,毕竟我恢复了你有关‘审神者’的所有记忆。刀是可以在锻再拾的,所以我也问过你要不要重新用一把狮子王,把这把的记忆复制上去,但是你拒绝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煞有介事地跟我说不需要。而且,你说的理由和现在一模一样。是我败了。”他苦笑着,“我的失策还在于我没有预计到你的灵力会和狮子王产生共鸣。你给我的灵力已经很多了,毕竟你本身持有的量非常巨大。但是就算这样,你所剩的灵力是不足以找到审神者学院的。不过也多亏了你和狮子王的共鸣,我才能难得体会到如此有趣的事。”
你没说话。第三次受到冲击,你已经淡然多了。“顺带一提,”看来这位神明大人意犹未尽,还想补充点什么,“那天,我是说出事的那一天是你的结业考试。所以你的刀们才会那样拼尽全力,誓死也要战胜敌人。你的考试难度是远远高于常人的,因为你的灵力真的太强了。校方预料到会出现刀碎的情况,也算是对你的磨练吧。只可惜谁也没有料到这之后的发展。”
说实话,你很想揪着那个校长老头打一顿。不过事到如今这样做很明显得不偿失。你叹了口气,不过还有桩要紧事没解决,那就是你究竟能不能出去。你刚想问,却觉得眼前景象突然模糊。伴随着一句“祝你们幸福”,你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你看到了父母的脸。你想要坐起来,却被他们摁住,还被强行灌了一大口水。你喝完水刚想说话,却被他们示意安静,随后顺着他们手指指着的方向,你看到了拉着你的手酣睡着的黑发少年——现在应该叫他狮子王。你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却看到父母递到自己跟前的手写纸条:
这小子在知道你昏迷后,就照顾你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礼拜了。多亏了他,你才被及时地送到病院里。他醒来后你一定要好好感谢他。还有,这是你男朋友???你才来日本几天啊?
最后两个问句看的你差点把水喷出来,面红耳赤盯着父母不知该说什么。你赌气般别过头,闭上眼睛决定睡觉。虽然你的身体这几天休息的很足,不过你的魂魄就很不好说了。终于安下心来,于是你很快就坠入了梦乡,内心悄悄期待着,醒来后可以看到他对自己微笑。
关于狮子王的魂魄(?)转移
我真的考虑了很久,大概还是很唐突但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了。可能会有人问为什么不用新的刀的躯壳,但我个人理解是刀从到手时就已经附着有附丧神了,碎刀也不能解决(因为躯体会一起消亡)。最后总算想到“以一具既有的人类躯体做载体”,并且进行了一定的处理,大约还是会与不少人的道德观相冲突。如果感到不适,我很郑重地道歉。
………………救命啊为什么时隔将近六年看我写的这堆东西还能产生些许的新鲜感,甚至想看后续😱😱😱我当时为什么没写完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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