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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17,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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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大几千的废稿。我到底为什么。。没写下去(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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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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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 | ダンス・ダンス・ダ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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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0, 2022 12:22 PM

レイエマ-愿望是你

西幻,赏金猎人雷×见习魔法师艾玛。
 
酒馆内外喧嚣嘈杂,啤酒碰杯撞出叮一声响,男人们粗犷的笑声惊得门口路过的女精灵拍打翅膀猛然腾空。一条猫咪尾巴从雷身侧扫过,猫族少女手持餐盘转头对雷露出抱歉笑容。雷略微颔首算是表达“没关系”,随后心想着自己真该有双兽人的耳朵。
听觉灵敏可是好事情。他不动声色呷口啤酒,集中精神侧耳聆听旁边桌的谈话。约莫是两个冒险家,正在低声交换情报。格雷思森林里的遗迹还没有人踏足,听口气里面似乎真藏着什么宝贝。独自行动的雷显然不适合闯进——就算他是整片欧尼大陆数一数二的赏金猎人。
然而想要募集合适的旅伴是件难上加难的事。一直以来都有无数人想跟他组队,但无一例外都被他回绝,不论对方实力强弱。本身就很危险的旅途还要加个摸不清底细的队友,他觉得这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再加上还有道具分配和报酬计算的问题,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一言不合就会直接开打,讨厌麻烦的雷而言对此避之不及。综合上述因素,雷从来都一人工作。
可惜他业务能力再好,对这种新大陆也不敢贸然只身探险。隔壁桌谈这遗迹谈了足足一刻钟,已经快变成咬耳朵,雷没法挪动椅子,只能集中再集中。
雷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想,如果自己有兽耳,哪怕是精灵的长耳朵,又或许魔法使的小把戏,那该多好。只可惜他是普通人类——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和聪颖过人的头脑是他的唯二技能,仅凭这他就足够成为这块地区最负盛名的赏金猎人,优秀程度可想而知。雷拼命集中,最后听到的讯息让他动摇到把滴了几滴啤酒在衣领。
“七面墙壁那儿有龙。”
话语在万千声音洪流中被雷捕捉。随后他脑中响起赏金叮铃哐啷在袋子里乱撞的声音,不过他又想,如果真能从那头龙身上搞到什么,那袋子晃起来一定不会有声音,因为装得实在太满。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世界一隅的雷与这无关。冒险者无论何时都在踏上征途或是征途之上,没有风景值得他为其驻足。雷将金币压在空杯底,戴上宽檐帽,转身没入正向他敞开怀抱的夜色。
 
龙,陌生的名词。雷划亮一根火柴开始在布告栏上仔细寻觅,手指摁上去确认是否有微微隆起的秘密委托被藏在下面。这片大陆上最后一条龙已经迁徙,因为协议的签订,他们无法再迫害这边的村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龙了。
雷依稀记得那个下午,他开始失去一切的那个下午,纵然他才是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儿。数不清的龙拍打着翅膀,空气振荡发出尖啸风声划过土地。阴翳将往昔晴朗的天空完全掩埋,翻滚涌动着像是海啸前夕的大海。不远处有灿白的闪电劈下,却迟迟没有雨水滴落。烧焦的味道令他头疼欲裂,浓烟滚滚更是让他放声大哭。火,火,火。举目所见猩红一片,分不清那是蹿起的火舌还是人类的鲜血。这场战争的先发者是谁已经无从考证,龙族与其他种族的利害冲突也不是一天两天,毕竟它们太占优势。揭竿而起的人类获得了他族帮助,龙那边当然不甘示弱,于是什么都被点燃了——仇恨和怒火被扔进火堆,噼里啪啦炸得到处都是。
雷还算幸运,五岁时龙族就签下和平条约,从这块大陆消失不见。那时他已经待在孤儿院里好几年,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惊喜也称不上感动。他只是波澜不惊地翻动书页,手指捻着纸张,对面前兴致勃勃的橙发姑娘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雷对几乎没印象的父母,只有着淡薄至极的感恩之情,感谢他们把他生下来与她相遇。支撑雷至今仍然存活于这世界上的意义,只是一场期盼已久却迟迟未来的重逢。
记忆里笑得一脸灿烂的她早在六年前被人领养,因为领养人是神秘莫测的老巫婆,所以就连去向也没留下。艾玛对她倒是一点儿不惧怕,收拾行李时还笑眯眯地告诉雷:“姐姐她做的苹果派很好吃哦,雷不这么觉得吗?”雷敷衍点头,心想还姐姐,她当你曾祖母都绰绰有余。对于即将离开的她,雷当然舍不得,却也无能为力。他明白以艾玛的头脑,留在孤儿院当个护工绝对是屈才,不如去学习魔法,前途无量。
他向来懂事,从选择里找出合理性,然后用它刺向自己的感性。最后他说:“再见,好好学习,有空记得回来玩。”语罢咬一口苹果派,烫嘴的果酱在嘴里沸腾灼出泡,他也缄口不言。
他送走太多兄弟姐妹,只有艾玛的离去让他第二天赖了床,因为半夜失眠没睡好。他把艾玛在记忆里剪成连环画,反复翻阅又再仔细勾勒,她的眼角她的鼻尖她的头发丝。他不想忘,也不会忘,就算那次离去后艾玛甚至没寄回来过一封信。雷知道那个女精灵绝不会亏待艾玛,但对这件事他还是怨念颇深。如果有机会找出来,他一定要问问她们是不是去了地底修行。
诺曼被领养,艾玛也被领养,雷估摸着是因为自己比较孤僻,所以每个来孤儿院的人都没把他放进过考虑范围。以往艾玛在,他还会勉强参与小朋友之间的玩乐。现如今桥梁坍塌,一切空落落,他与他人的联系就轻而易举断裂。
除了尤格,这是和雷关系最好的大人,但他没空养小孩,来孤儿院也只是交付资助费用。雷现在都觉得好笑,他竟然在陪他们玩完捉鬼游戏后,躺在草地上和一堆十一二岁的小孩说:“以后你们出去了也别来烦,我很忙。除非有委托,三千金币起,我能考虑。”雷坐在他身侧,尤格扔给他的书里的每张地图都被他完整背下,魔物应对方式张口就来,就连尤格用的武器他都能分清各自起什么作用。他侧过头问:“委托你教我怎么和你抢活干呢?”尤格睁眼,咧开嘴露出回应其挑衅的笑容:“当然可以,尤其是你这种臭小鬼,我把你教到再也不敢和我抢活干都行。”
 
光是等等待艾玛并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乎,雷在年满十四岁就出了孤儿院,从此开始对艾玛的漫漫寻觅之路。当他从酒馆中揪出尤格,对面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拍拍雷的肩膀:“小心别把自己搭进来,我可是比恶魔还凶残的。”雷笑了,抬起头墨绿色的眼里闪着光:“求之不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过尤格并未被拍死在沙滩上,他只是退休不干了,和戴娜结婚后从良变成了一个普通村民。雷作为他的爱徒——全称“最爱折磨的唯一一个徒弟”,理所应当般接替了他大陆第一的位置,并且让所有同行心服口服。委托完成又快又好,受伤也是鲜见,对付各种魔物快准狠,很难让人想象这个少年才十八岁。要说他有哪里不够好,可能就是他从来不参加赏金猎人相关的集会。宽檐的帽子遮住他大半张脸,甚至连委托人也鲜少一睹他的真容。
关于他的谣言就此兴起,什么半张脸都是被烧伤的痕迹,什么左眼和魔鬼签订了契约,什么奇丑无比怕别人幻灭……众说纷纭,引人浮想联翩。与之一同开始的还有吟游诗人们的传唱,他们开始热衷于编撰他的罗曼史。什么和大小姐委托人互相恋慕,邻国的公主为之倾心,天使对他坠入爱河……雷始终置身事外,对他而言,他们所说的永远是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与他毫无干系。反正身份也不可能暴露,谣言就这样越传越广问题也不大。这么想着,一张委托映入他的眼帘。
“紧急招募!!寻找冒险旅伴,目标七面墙壁,详细面谈,报酬你提,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我会魔法,也会制药,绝对划算!!!”
雷盯着它,字迹有点飘,不过还算好看,语气简直不像是张委托状。会魔法和制药足够吸引人,可惜别的也没提。与以往收到的组队委托不同,这是雷第一次碰到单纯想找旅伴、而不是为了完成什么委托的。这样在报酬上没什么麻烦,虽然不确定因素还是应有尽有。比方说,为什么这么十万火急地要探险还没人踏足过的新遗迹?又比方说,为什么要求面谈?委托状这种东西向来越详尽越好,没有哪个赏金猎人愿意凑过去面谈条件,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出人意料,雷撕下这张委托,仅仅是因为字母的书写方式很眼熟。雷把记忆翻到底朝天,最终锁定一个目标。考虑到大多数魔法师喜欢玩的小把戏,他摸出魔法纹路鉴定药水,稍微洒了一些,看荧紫色在黑暗中亮起联系人的名字:
EMMA。
会面时间和地点随之浮现,书写得一清二楚,雷把它卷成筒状塞进包里,心里怀揣着些许希冀。不能期望太多,说到底这是个常用名,魔法师在这片大陆上也不算少。但如果是的话,如果确定的话,这张委托他一定要接下。
 
漫长的等待从未风干过他的情感,反之如酿酒愈香愈醇。它具体是什么,雷倒是不清楚,这很难描述。也许是感激,因为她拉着他闯进一片温暖;又或许是愤怒,因为她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管如何,“思念”确凿无疑。如此强烈地想起某个人,对雷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想念她,在人生中许多时刻。他寻找她,在人生中许多时刻。失望有很多,远远大于希望。不过他未曾放弃。孤儿院的护工克洛涅曾经说他容易放弃,可对艾玛,他历来执着到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艾玛走后,他看到花开想到她,因为她素来喜欢编织花环戴在头顶;他看到阳光想到她,因为她笑起来眩目程度与之不差分毫;他看到书本想到她,因为她曾经不止一次缠着他给她念故事。
艾玛,艾玛,艾玛,她无处不在,又每处皆无。雷想要填补心中这份空落落,就算直觉告诉他光是见一面肯定解决不了。
火柴被他吹灭,雷前所未有地开始期待明天的阳光。
 
艾玛感知到魔力的流动,约莫是那张委托被人撕下,不过此刻她没有闲工夫去为之感到欣喜。坩埚咕嘟咕嘟冒着泡,试管横七竖八在桌上歪斜,魔法书堆成堡垒像是国家中央的占星塔。眼前的法阵还未被注入魔法,艾玛盯着它,试图把每一寸刻进脑中。
太复杂了,艾玛哀叹,伸手扶额,怎么会有这种六十四层纹路而且精细到每一角的阵啊,就连中间的圆圈叠加比例也不能错。
艾玛对记忆得心应手,但有些事依然会超出能力范围,比如这种原理复杂的崭新术式。墨水流淌在纸上,窸窸窣窣勾勒痕迹。完成后艾玛祈祷这次别再出错。上次差点就把窗户震碎,还好她反应够快迅速切断那仅有两秒的发动时间。
咏叹,稳住气息,排除杂念,不要爆发,慢慢流淌——桌上花盆里的矢车菊慢慢枯萎,最后蔫下去。还没完,这只是一半。艾玛飞一般画出左右颠倒的图案,重复施术过程,花朵重又绽放。
终于成功了——艾玛长吁一口气,下意识靠上椅背才想起它两天前被自己炸毁,于是倒进一地失败作法阵。如果可以像这样暂时关闭生物的魔力吸收系统,引起其休克,就可以避免杀生直接从危机中逃脱。没过多久它会自动解除,若想要立刻解开的话再以反向术式复原就行。消耗有点大,不过艾玛觉得完全值得。毕竟大家都拥有生的权利,哪怕是魔物也是如此,只是挡道就直接杀害未免过于残忍。
准备万端,她理了理桌上的玻璃瓶,把坩埚里的液体一点一点倾倒出去。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这还是艾玛第一次出门探险。应急用的小型装置已经塞进行囊,就算不够也可以用森林里的药草现场制作。除了这里最普通的恢复药,还有解毒药、麻痹药、解冻药……能做的全都一股脑做了个遍,就算用不到,回来也能拿去卖掉。
嗯,这样应该就够了。她确认行装,在清单上打钩。老实说她很忐忑,以前从没去过探险,姐姐总是告诉她太危险,禁止踏足有魔物出现的区域。当然现在禁令也在,只是发布人快要不在。由于年轻时消耗的魔力太多,作为精灵的她也提前进入衰竭期。不仅仅是减退,她还对魔力拥有了一定抗性,吸收能力大不如从前。这对于与魔法最为亲密、几乎赖之为生的精灵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艾玛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六年来,她一直跟随她在世界各个角落留下足迹。救治洪水,解除干旱,重塑土壤,恢复密林——一切悄无声息,从不索取报酬。她名为缪西卡,精灵族元老之一,因与人类过于亲善被逐出皇族。她倒也不恼,乐呵呵地说这正好,她可以干很多她想干的事。她说这些故事的时候语气平淡,火光照在她浅色的头发上,仅仅是这样也能看出魔力闪烁其间犹如星河倾倒。精灵族的高贵在各大种族间出了名,毕竟他们对魔力最熟稔,这颗星球每一处几乎都需要他们维持其流淌的稳定。精灵们为此骄傲,其中也不乏过于自矜的,对谁都趾高气昂。
缪西卡不同,她愿意将自己的魔力献给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也从来不索要报酬。精灵族对她不屑一顾,人类称她恩赐之女神。直到现在艾玛才明白为什么精灵中一些偏激皇族一直放任她不管,那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过度使用魔力会有何等下场。作为精灵,她的寿命本应当还有很久,她不应该陨落于此。如果想要拯救她,艾玛熟读所有药剂书也只找到了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取龙心脏服下。
艾玛知晓龙有多可怕,她的双亲同样丧命于那场持续多年的人龙之战。可如果是为了缪西卡,她愿意一试。于她而言,缪西卡亦师亦友亦亲。她给予他人太多,自己却从未索取,这样太不公平。同时她也祈祷,找到全知全能的龙之后,它能提供更好的方法。她告诉缪西卡自己要出去采药,去另一块大陆,语气真诚恳切,眨巴眨巴大眼睛满脸纯良无害。缪西卡当时在煮汤,听后沉默,蒸汽顶起锅盖发出嘶嘶声。她最终同意,让艾玛注意安全。艾玛心里说出一万句对不起,拼命点头喝下三碗汤。希望接下委托的是个靠谱的人——最好是她想的那个人,就算艾玛明白那样的几率只有几万分之一。
 
雷不知道,艾玛离开孤儿院那天笑着挥手跟所有人告完别,一转身就开始偷偷掉眼泪,止不住擦不完。和陪伴自己到这么大的伙伴分别,即便是坚强的她也忍不住落泪。她知道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旅途,可她心甘情愿。她要好好学习魔法,将来赚好多好多金币,然后让孤儿院的孩子们每个人都有玩具熊。对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艾玛来说,这已经算是雄心壮志。
艾玛从不留恋过去。旅途第二天她就已经全身心投入,跟着缪西卡辨认各类植物,兴高采烈像是未曾经历分别。
但就是这样的她,心中却有着始终放不下的人。吃饭时她想到雷,希望他可以多吃点,更不要看书看到忘了吃;临睡前她想到雷,在脑海里凭记忆播放他给自己讲的故事;认植物时她想到雷,这一株那一株都在和他一起看的植物图鉴上。
雷,雷,雷。少年在她脑海中盘桓不去。他墨绿色的眼,他微抿紧的唇,他掌心略低于常人的温度,艾玛一刻也未曾忘却。可惜不论是现在还是那时,艾玛都没能找到她无法忘却的原因。离去前的夜昏昏沉沉,她在月光下与他勾勾小指,发誓以后一定会回来。然而等艾玛终于得以安顿,雷却已经离开孤儿院,作为赏金猎人开始到处跑。忙碌如他,委托金还要加上时间费用,按分钟收。每次艾玛回孤儿院,总是碰不到他。她曾经试图从传言里捕捉雷的改变,随后她就发现这太不靠谱。关于他的传言愈发扑朔迷离,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甚至包括但不限于“他是神与人生下的禁忌混血儿”,似乎这样才能解释他骇人的才华。
 
 

-非典型爱情故事

对天发誓我写的时候主线浮士德还活着,我真服了,我还没写完结果他真的吃便当了。
 
“作为受困于肉身和地狱情绪的凡人,我们若不失去彼此,就根本无法相爱。”
 
>>1
梅菲斯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他有点茫然无措,感觉天灾带来的滚滚阴云笼罩在脑子上。源石疯长,病症恶化,所幸梅菲斯特的指挥能力未受影响,他还是响当当的整合运动干部。然而他并不享受这种感觉,或者说,没有以前享受。以前,以前,以前是什么来着?他绞尽脑汁,觉得以前的生活和现在没差。指挥作战,俯瞰全局,像下象棋一样调动所有脑细胞,要做到每步都精彩绝伦——把那群瞧不起感染者的蠢货统统击败,看他们连声求饶。现在不也是这样吗?他踢着脚边的石子,忽视天边难得的暮色四合与落日熔金,执着于内心的雾霭茫茫。
长冬难捱,冷风如鞭抽在梅菲斯特身上,这让他不由自主裹紧了外套。说来也奇怪,这件外套完全不符合他的品味。大,深色调,硝烟味渗透到每存纤维里,唯一的优点不过是保暖。梅菲斯特总穿着它,从上前线到下后勤,甚至睡觉的时候都拿来当被子,保暖效果一流,也算是物尽其用。被穿在近乎全身白色的梅菲斯特身上,这件外套便显得尤其滑稽,可梅菲斯特就是做不到把它脱下来,简直像中了什么咒。
这很奇怪。他皱着眉,脚上动作从踢石子变成碾虫子,看它们一只只爆裂也没能让他的心情从阴转晴。
每个人在第一次看见他穿这件外套的时候都惊诧不已,却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发表异议。就连W法师都放弃对梅菲斯特的冷嘲热讽,她只是张张嘴,吐出个“梅菲斯特”——梅菲斯特觉得这真奇怪,她居然正儿八经叫他名字——然后就没接着说下去。她甚至扔了罐属于稀缺物资的肉罐头给他,梅菲斯特禁不住翻白眼:现在投毒还放罐头里?下一秒就把它砸回去,正中W法师的脑袋。对方罕见地只骂了句粗口,没跟梅菲斯特多纠缠,头也不回地就拿着罐头走了。
梅菲斯特要抓狂了。这反常到要命,他觉得如果不是他因为源石病疯了,就是除了他所有人都因为源石病疯了。塔露拉对他的质问报以沉默,直到冬日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她身上,梅菲斯特才在她的眼中寻到稍纵即逝的悲伤。随后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一切正常,他无需担心,像往常一样作战就好。她重复了一遍,像往常一样。然后就埋进了桌上的文件里,再也不看梅菲斯特一眼。
 
 
>>2
往常,往常,往常。梅菲斯特反反复复咀嚼这两个字,把它们丝丝缕缕地拆解、重组、捣碎、吞咽。他往往在宿舍想问题,这样方便,还能自言自语。他的宿舍里只有他一人,东西也大都是他的。为什么是“大都”,因为他的房间里还有架沉重到可以砸人的弩炮。梅菲斯特不会狙击,所以这显然不是他的东西。于是他开始将这架弩炮和自己身上的外套联系在一起,因为它们很相似:大,笨重,且与梅菲斯特完全不搭调。
他试图找出这两样东西的原主,逮着人就问,得到的却是士兵们的支支吾吾和躲躲闪闪。这让他不禁猜测,这个人恐怕已经离开了整合运动,还和自己有点关系。可这又很奇怪,哪怕离开也应当带着近身武器,留把弩是什么意思呢?
梅菲斯特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原主已经死了,可这样的话士兵们根本无需支支吾吾嘛。战争年代死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所以他想,这个人大约还挺有来头,甚至可能根本没死。他觉得自己被“奇怪”这个词纠缠住了,犹如被困蛛网,越是想挣脱缠绕地越紧。梅菲斯特讨厌待解决的问题,他坚信自己必须找到这种该死的违和感的源头,不然就没法好好指挥。
话是这么说,现在没人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他的新搭档对此也一无所知。哦,对,梅菲斯特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新搭档。对方是个狙击手,恐怕是替了那个生死未卜的倒霉蛋的位置。技术水平还行,梅菲斯特和他除了战斗就再无交集,也没必要有交集。梅菲斯特很少对人感兴趣,除了这个莫名其妙在宿舍里留下两件东西的“无名人”是例外。至于那个搭档,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他的存在能让梅菲斯特确认两点:
一,这种违和感和无名人息息相关;二,无名人曾经是狙击手。
单凭这两点梅菲斯特也无从下手,他连人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在作战的前一天,他又跑去打扰塔露拉了,这次是单刀直入地询问无名人的事。塔露拉犹豫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死了,东西你嫌烦就扔掉。”仿佛他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喽啰。
梅菲斯特追问她:“那名字呢?他总该有个名字吧?”
于是他敬爱的塔露拉姐姐又不说话了,沉默半晌说:“我忘记了。他已经死了挺久的,就连身为他搭档的你都不记得他,没谁会记得他的名字了。”
 
梅菲斯特确定自己忘了什么,并且不单单是前任搭档的名字,他还完全失去了和他作战的记忆。噬君者说他在一个月前的作战里昏迷过,那天还在下雪,梅菲斯特回来就重感冒躺倒了。可能是感冒病毒刺激源石,把他的记忆捣坏成一堆碎片。梅菲斯特只记得,三个月前的那场作战声势浩大,敌对的健康人政府歇斯底里,大概是觉得自己反正活不长了就干脆拼拼看,那气焰堪比他们整合运动里的复仇者。毫无疑问那是场苦战,两边都杀红了眼,简直就是绞肉机战役。梅菲斯特拼尽全力——到这里,他的记忆中断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作战时拼尽了全力,可这根本是条废物信息。至于无名人,也没在梅菲斯特的记忆中出现,又或者出现了但梅菲斯特认不出。
梅菲斯特不懂,自己怎么会如此彻底地忘却一个人,包括他的一切。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和他有血海深仇,恨到巴不得忘记,好放弃那苦到反胃的仇恨之情。梅菲斯特觉得大抵是这样的,可这无法解释他为何如此珍爱那件无名人的外套。数不清的矛盾堆叠成山,梅菲斯特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当最后一颗星也黯淡下去,梅菲斯特放弃纠结这个问题:睡吧,明天还要上战场呢。于是他将那件外套盖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逃进睡梦之壳。
 
 
>>3
第二天的作战还算顺利,唯一让梅菲斯特不满的就是他的新搭档和他不太合。这种“不太合”并非说对方狙击技术差,也不是说对方听不进命令,更不是说他们之间爆发了争吵。而是梅菲斯特觉得:我的搭档不该是这样的。
他想,可能是还在磨合期,不适应。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直到磨合期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梅菲斯特依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且这种怪毫无根据,在脑海里浮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的搭档应该是怎样的呢?他反问自己,得不到答案。这让梅菲斯特苦恼,因为“无名人”简直占据了他的思想,可梅菲斯特最讨厌被谁所支配。他恶狠狠地想,就算自己以前不恨他,现在也恨了,恨他在记忆迷宫躲猫猫、在他人的嘴里玩失踪,就是不肯出来暴露身份。
他想减轻这种思绪对战斗的影响,于是把弩炮扛起来,艰难地爬上高台想把它摔个粉碎。恰逢雨夜,细密的雨丝飘啊飘,飘进梅菲斯特的眼睛里。当他把弩炮高高举起准备砸下去的时候,他感觉眼眶有点发热。他在心里暗骂一句,这个雨是融入了化学药剂吗?于是他不得不将弩扔到一旁,伸手确认自己的眼睛是否完好。没有疼痛,没有灼伤,仅仅是发热。他用手指蘸了蘸,舔舐后尝出了其中的咸苦。
这是眼泪。
梅菲斯特大惊失色。上一次哭已经久远到他不记得,或许除了婴儿刚出生的那阵啼哭外他再没哭过。可现在,他却哭了,眼泪还不受控制,混着雨水在他脸上蜿蜒成溪流。这感觉糟糕透顶,他失控了,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任肮脏的雨水灌满嘴又顺着喉咙流下去。他伸手抱起弩,想狠狠地摔下去,却根本做不到——就像他舍不得扔那件外套一样。他只好抱着这个破烂,吸吸鼻子后一步步爬下高台。这愈发让他迷惑“无名人”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许是哭太累,梅菲斯特拖着疲惫的身躯躺上床后立刻就睡着了。然后,他鲜见地做了个梦。
 
雪,雪,雪。举目所见都是白色,他自己全身上下也都是白色。梅菲斯特东张西望,寻找有没有活物。当他望向远方时,他看见了一个深色的背影,在雪地中格外突兀。那人穿着那件外套,拿着弩炮,身后的尾巴一摆一摆,向着远方走去。他确信那就是困扰他的罪魁祸首“无名人”,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决定要抓住那人问清楚。
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梅菲斯特顺着它们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前面那人。伸出手触碰不到,想呐喊也不知道名字,梅菲斯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只能看着那人渐行渐远。而在他骂骂咧咧地踉跄着还想追赶时,前面那人回过头,大半张脸被白晃晃的阳光模糊,唯有口型清晰可见。
梅菲斯特眯缝着眼睛试图读懂:我……爱……最后一个字还在随着他的口型呼之欲出,下一秒他却骤然倒下。梅菲斯特慌慌张张跑过去,看见那人心脏处插着箭矢,鲜血正在汩汩流淌。
血,血,血。举目所见都是红色,那人全身上下也都是红色。鲜艳的、刺目的红,在皑皑雪原中开出妖冶的花。喂,喂,你别死啊?!梅菲斯特用力晃着那人的身体,视线转移到他的面庞。苍白到不带血色,颊畔有鳞片,头发带着卷。那人还在试图说些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如涸辙之鱼。梅菲斯特把耳朵凑过去,想把那句不完整的话听完。
我爱你,他说话时气若游丝,呼哧呼哧咳嗽喘气如同风箱,三个字被他说出十个字的效果。梅菲斯特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见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想抱抱他,伸出手却什么都碰不到。他急了,正想让那个人别死,刹那间天崩地裂。他和他之间裂出巨大沟壑,深不见底,梅菲斯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被雪覆盖到看不见。
梅菲斯特感觉自己又要哭了,他小声地说:我也爱你,————。最后的呼唤被呼啸而来的北风淹没,他都无法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4
做了一晚噩梦的感觉很糟,这让梅菲斯特一大早看起来就是副要杀人的表情,被W吐槽说“光是凭你这张臭脸就能把某些懦夫吓得屁滚尿流”。当然,他还没有幼稚到因为情绪而影响作战。他只是比以前更暴躁了点,每句命令都像吼,士兵们也不敢多问。毕竟梅菲斯特的情绪从来不稳定,更何况,现在他的身边失去了最有效的镇定剂。
今天天气很差,能见度低,满天阴云浓重又密集。梅菲斯特觉得要下雪了,不过管它雪不雪,仗都要打。战争不过是个你死我活的事,你死了就出局,我活着就继续游戏,直到通关变成最终玩家。至于天气好坏,虽然可以影响到作战,却并非决定性因素。作为指挥官,不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要做到临危不惧——身旁士兵会护他周全,他只需举棋后走出完美的“将军”。
士兵们都承认,尽管梅菲斯特看上去疯里疯气,指挥起来还是毫不逊色的。就算今天他状态不好,也基本上没出现过失误。作战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或许可以提早收兵,回去再睡一觉消除疲乏。他心中突兀浮现一行字,“冬天是最适合用来睡觉的季节”,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小队的编号他谙熟于心,游刃有余地指挥时也不忘照料下伤员,施以治疗。迎面吹来的风逐渐凛冽,简直像弹片擦过脸颊,令人心生不快。梅菲斯特皱着眉,更加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嗓子,才能保证命令不消弭在狂风中。转头他又要进行治疗,白色羽毛轻飘飘,他只能尽量贴近伤员。鼻尖忽然一凉,他皱起眉,刚想骂是谁的血滴到自己脸上,却发现伤员们的身上也有白色倏忽出现又融化。他抬头望向天空,雪花飘落,不知疲倦地打着旋亲近人,像是贪恋那份温暖到想掠夺。
下雪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要抓紧时间速战速决才行。梅菲斯特再度投身于战场,梦里那片雪原却开始反复出现,几乎要将他的大脑一同涂抹成纤尘不染的空白。他越是想集中,越是觉得注意力涣散,思绪如同乱麻纠结得不分彼此。该死,该死,该死,梅菲斯特在心里不断咒骂,狠狠地敲打自己的太阳穴试图把它们赶跑。他觉得自己讨厌下雪,非常讨厌,可他的大脑告诉他这不应当。明明是他最喜欢的白色,明明是可以将脏兮兮的血迹污渍尽数掩埋的白色,他怎么会讨厌?
梅菲斯特惘然抬头,然后就看到了直冲他而来的刀光。来不及躲闪了,他有点歇斯底里地呐喊道:“浮士德!!打——”顷刻间命令戛然而止,梅菲斯特愣在原地,仿佛呼吸都凝滞。
浮士德。浮士德。浮士德。
他是谁?这是谁的名字?我不认识他,我为什么会呼唤他?好奇怪,好奇怪,从我的脑子里出去,把我的记忆还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刀光被箭矢弹飞,他的新搭档骂骂咧咧地让梅菲斯特集中精神,别死在这种快胜利的时刻。梅菲斯特恍若从梦中惊醒,拼尽全力抛开无关思绪,每当脑海中浮现“浮士德”三个字就狠狠地掐一把自己强制停下它延伸。还好这点插曲没影响到最后的结果,胜利果实被整合运动采撷,可惜梅菲斯特没能免去来自搭档的两句说教。这让梅菲斯特很不爽,他才是指挥官,凭什么有下级对他指手画脚?他有点想发作,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态度,更因为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他刚想以牙还牙,对方就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挑破了近期整合运动最大的禁忌,让梅菲斯特快要结痂的伤口溃烂至流脓。
他说:“自己的安全自己注意,我可不像你那个蠢货前搭档,会为你去送死。”
 
 
>>5
浮士德。”梅菲斯特将双手撑在桌沿,笼下的阴影迫使塔露拉抬头,“他叫浮士德。”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塔露拉眼皮都没抬,“但他已经……”
梅菲斯特开始喃喃自语,压根没有听她讲话的意思:“浮士德,我的前任搭档,他死了。他为了保护我死了,是吗?他是谁?为什么要保护我?他和我是什么关系?他是怎么死的?我为什么穿着他的外套?我为什么扔不掉他的弩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梅菲斯特的疑问是连珠炮弹,可它们炸出的不是火焰。塔露拉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滴上水渍,墨迹晕开,模糊不清。她终于望进梅菲斯特的眼睛,看更多泪水从中涌出。随后她开口,极少见地犹豫片刻才吐出话语:“我们很遗憾失去如此优秀的干部。你要悼念的话就回房间。”
梅菲斯特的疑问没有一个被解答,他只是魂不守舍地走回宿舍,脑袋疼到快炸裂。
 

イズレオ-大正浪漫谭

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搞ES。
 
这个故事的舞台,是日本最浪漫的大正时代。内外的文化交融在日本碰撞擦出了无尽的艺术火花,繁荣的经济同样帮助它们生长得肆无忌惮。“今日为剧场,明日是百货(今日は劇場、明日はデパート)”——于东京帝国剧场,属于这二人独一无二的物语,就此拉开帷幕。
 
濑名泉对月永レオ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对任何一个作家而言,当你用心血浇筑、经过反复推敲最终完成的作品被人一把摔在面前,那人嘴里还喊着“结局太差劲了!要改!一定要改”,恐怕没有哪个作家会对他有一丁点的好印象。
濑名泉更是如此。
对追求完美的他来说,他对自己的每一份作品都带有一份偏执,那是独属于他自己的自尊心。于是他皱着眉,望着眼前这个个子小小的、正在上蹿下跳的橙发青年,沉默了很久。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像只聒噪的鹦鹉一个劲儿地大声嚷嚷着“这剧本怎么回事,烂过头了!”“男女主为什么要分开,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个人死掉了啊?!”“糟糕透了,简直就像欢快的大调里突然蹦出一段低音音阶紧接着有人用双手磅磅敲起了钢琴!”濑名泉听他这样毫无建设性地批评自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里面还夹杂了“我的inspiration都飞走了”“完不成被炒了我就不干了”这样的个人牢骚。
除了“莫名其妙”这个词,濑名泉想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他。良好的家教让他没有直接打断对方,而是选择先起身咳嗽一声,抱着双臂看他喋喋不休。月永レオ的眼前突然有了一块阴影,光源的不足让这位敏感的艺术家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濑名泉湛蓝的眼瞳。
 
那一瞬该如何描述,月永レオ说不出来。但毫无疑问,虽然“一见钟情”“相见恨晚”这样的词语是正确的,却远远不够。月永レオ想起自己去京都旅游时看到的玻璃工艺品,纤细、脆弱、晶莹,让人觉得它甚至会碎裂。但那又和玻璃不一样,因为它充满了生气,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每一个浪头都蕴藏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感情。这片海很危险,一旦被吸入其中就再也难以脱出。就像此时此刻的月永レオ,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说话,嘴半张着,就连呼吸仿佛都骤停了。唯有他左胸膛持续不断并且愈发有力的咚咚声,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立于此处。此刻是下午三点,窗外明媚的阳光倾泻进室内,照耀在濑名泉的后背与发上,让他银灰色的发丝泛出耀熠的光辉。真遗憾啊,月永レオ想,他的眼睛明明在阳光下会更好看,此刻却在阴影中蒙上一层霾。
濑名泉一开始对他的沉默很满意,大约十几秒后,他觉得有些不妙。而一分钟后,他只觉得空气尴尬到都要凝固了。他很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更何况对方的视线炽热到能在他脸上戳出两个洞。挂钟的准点报时姑且打破了沉默,濑名泉刚想借着这个机会开口,却被对方抢占先机。
“阳光。”月永レオ突然发声,语调高昂,“你的眼睛,在阳光下会很好看。”
语罢他就凑了过来,身子前倾鼻尖几乎与濑名泉相碰。出于本能的抗拒,濑名泉开始后退,却正中对方下怀般站进了阳光里。灿白的光辉霎时间如聚光灯包裹他全身,他不由得眯起眼睛,抬手试图遮挡却被对方握住手腕。
“啊啊,果然很漂亮。像是蓝宝石一样,还是全世界最好看的那种。”艺术家如是称赞道,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乱糟糟的橙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八重齿抵在下唇让濑名泉想到猫咪,而不是狗狗。为什么呢?大抵是因为那双莹绿的眸,让他没由来得相信它在夜晚也会闪烁光亮。出乎濑名泉意料的是,眼前这个家伙的不礼貌举动并没有让他多么反感,恰恰相反,当对方的面庞向他逐渐逼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
濑名泉把这归结于他的接近带来了恼人的热量,温度上升带动了心跳加快。“这理由够扯的”——这想法像鱼吐的泡泡一样浮上水塘,立刻被他扛出来的“好烦啊”给压下去了。他努力地想要张嘴对这人进行反击:“我说你啊,真的超~烦——”
 
“啊。”朔间凛月站在门口,对眼前之景相当震惊,震惊到一向冷静的他都忍不住短促地叫了一声。这可是那个濑名泉,那个不苟言笑、批评毒辣、严于律己严以待人、眉间常年横着连绵山脉的濑名泉啊。这样的他如今却微红着脸,面对月永レオ节节后退。嘿~原来小濑也有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他刚眯缝起眼睛饶有兴致地准备看好戏,却感到一记锐利的眼刀擦着他的发梢飞了过去,紧接着月永レオ的手被甩了下来。朔间凛月当然不会恼怒,只是打了个哈欠:“不要这么凶嘛,小濑。我只是想跟你说说新剧本的事,没想到国王大人也在,真是奇遇~”
“国王大人?”濑名泉仔仔细细环顾了一下四周,包括花瓶后面,也没看见第四个人。于是他把目光移回来,看着自己面前的人。这时他仍然笑嘻嘻的,兴高采烈地跟凛月打起了招呼:“啊,リッツ!你也找他有事吗?”
濑名泉惊得哑口无言,当然脸上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剧场中的国王大人,那是一位人尽皆知的演奏天才。可以轻松驾驭诸多乐器,指挥当然也不在话下。他所谱奏的乐章没有任何一个累赘的音符,每一个空隙每一次加重都安插得浑然天成,每一首乐曲都爆发出摄人心魄的情感。光是他伴奏的戏剧,票也能倾销一空,个人演奏会更是一票难求。
濑名泉当然是他的粉丝,不,应该说是他的音乐的粉丝。没有人会讨厌他的音乐,但他的为人,濑名泉给不出具体评价。不算喜欢但肯定不讨厌,只有“莫名其妙”这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对方的不礼貌也好,聒噪也好,没距离感也好,都很奇怪。他是新鲜的,是无时不刻都在改变的不确定因素。就如同他那风格多变的乐曲,随心所欲,却无一例外有着鲜明的情感色彩。他一定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但濑名泉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兴趣。
 
“总之,你找我有什么事?国·王·大·人。”看到自己偶像形象崩塌后的濑名泉心情不太好,咬牙切齿地向面前兴奋不减的人发问。
月永レオ歪了下头:“那个称呼无所谓啦。我叫レオ,月永レオ,是这次负责给你剧本伴奏的人。你是…嗯~我记性不太好,你叫什么名字?”
濑名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能让月永レオ给自己伴奏,对他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但就是这位れおくん,刚刚把自己的剧本从头批到了尾。而如果对他的所有言论作个概括,那就是“不是大团圆结局简直太糟糕了”。果然是个感性的人,濑名泉再度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将视线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说一遍,濑名泉,如你所见是剧本作家。那边的くまくん,就是你口中的リッツ,是这次的男主角。我估计他懒得做自我介绍,姑且帮他做一下。”
凛月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嗯嗯,小濑真懂我。那么王さま,如你所见,除了女主角小鸣还在排练,重要人物几乎都到齐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难道因为他被称作国王大人所以决策提出权就直接给他了吗?!濑名泉腹诽。
 
“那个,濑名前…Wow,人好多!”伴随着两下敲门声,一个红发青年刚探出脑袋又吓得缩了回去,在门外弱弱地开腔道:“关于这份剧本我重新consider了一下,觉得有些地方还能再改改。这是那个,我的…我的拙见!”最后那个词说的略显生硬,不如说整段话都带着奇怪的口音。月永レオ已经双手一撑坐在桌子上了,晃荡着腿向门外投去好奇的目光:“セナセナ,那个是谁啊?感觉挺可爱的!这种说话方式有点激起我的inspiration。”
濑名泉扶了下额,偏偏这种时候这堆人凑到了一起。出于那人在外面的原因,濑名泉又一次开口,不禁想起这是他今天第三次介绍人:“那是朱樱司,是……”
“我是濑名前辈的助手!”门外的青年声音突然有了底气,里面满是自豪,令月永レオ发出了“喔喔!”的感叹声。
濑名泉咳嗽了一下,完全没有理会对方话语的意思:“……是我的后辈,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不过他刚从海外留学回来,所以语言有点生硬,但是他的想法与故事框架都很新奇。他目前强行要当我的助手,所以在这里。进来吧,かさくん,反正现在这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一样挤。”
“那么就失礼了。”被称为朱樱司的青年并没被打消积极性,而是大踏步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叠稿纸。月永レオ像满怀好奇心的猫咪一样立刻凑了上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耸耸鼻翼只说了一句话:“嗯…~スオ身上有股很浓的蜂蜜味啊,稿子上也是。”
“啊?!那个,嗯,没有哦濑名前辈!是misunderstanding!!”朱樱司吓得脸色惨白,把稿纸紧紧抱住咬着下唇俨然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
濑名泉笑得灿烂,伸手抚上朱樱司的肩轻轻拍了拍:“没事噢かさくん,毕竟你刚刚回来,改不掉这种习惯也没办法。但是再这样下去……”濑名泉的笑容越明媚,朱樱司就越觉得置身冰窖,瑟瑟发抖。濑名泉伸手钳住他的脸庞向外拉扯,额角有青筋暴起:“小心你的脑子被糖分塞满什么也写不出家。”
“唔日绕热(我知道了)……”朱樱司欲哭无泪,心中庆幸至少自己藏在花瓶后面的蛋糕还没被发现。
“对了れおくん。”濑名泉径直走向花瓶把蛋糕盒一把拎出来,朱樱司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心里开始给濑名泉的形象添上角尾巴翅膀等恶魔标配。
被呼唤的月永レオ正望着窗外枝头的鸟儿出神,手里拿着一根短的几乎只剩笔头的铅笔在小纸片上划拉。阳光洒满他的脸颊,翠瞳里映照出初夏葱茏的树冠,化成一片汪洋,仿佛融进了全世界的温柔。在创作中的他罕见地转过头,露出笑容任长睫在颧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セナ,这只鸟很像你。”
濑名泉试图强行忽略自己心跳漏跳了一拍这个该死的事实,再度别开视线,略带讽刺的口吻掩饰着胸口的悸动:“是~是,国王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作曲辛苦了,这盒来路不明但应该无毒的蛋糕就给你当慰劳品了。”
朱樱司恨不得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帕开始咬,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强装镇定:“濑名前辈,那——”
“是你的?”朱樱司甚至看到他回答时身边放出的可见怒气。
“…不是,我只是想说那个brand的蛋糕很delicious。”朱樱司有泪也只能往腹中咽下,面上强颜欢笑心中已然下起倾盆大雨。
“谢谢セナ!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セナ是我喜欢的类型。”月永レオ一如既往地打出了爆炸性直球发言,接过蛋糕露出了近乎宠溺的神情,“ルカたん一定会很高兴的。”
濑名泉的不爽与烦躁又加深了一层。什么啊,这家伙不是有女人吗,还叫得这么黏糊。那他刚刚那种话算什么,语言性骚扰?太莫名其妙了吧。濑名泉已经懒得去探索自己对对方产生的感情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被这个家伙牵着鼻子走。与其说是被他控制,不如说是他自己会不由自主趋向对方。不妙,非常不妙。如果说笨蛋病毒会传染,那自己估计被这个重症患者传染得病入膏肓了。这感觉真糟糕。
 
 

-舞!舞!舞!

好像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个期中作业就没写下去了……有年操,设定双方都为15岁。
 
Summary:在升学晚会上,少年少女们的心绪和舞姿一样摇曳不定。
 
01
六月是伊甸学园的升学季,而晚会是必不可少的重要活动。
晚会对阿尼亚而言,无非意味着数不尽的美食,就像电视剧城堡里会有的那种超豪华自助餐。至少六年级升七年级的那场晚会,她狼吞虎咽饱餐了一顿——下场是第二天险些因为胃胀气被送医。
阿尼亚吸取了教训,这次已经开始提前规划,盯着提前印好的餐品小册子圈划着到底该放弃哪些。总而言之:十种甜品总得吃个八种,六道主菜也该品个五道,三锅浓汤不挨个品尝下有违天理。作为前菜的四份沙拉可有可无,就点小公鸡点到哪两份就随便浅尝下好了。她这边低着头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谁料讲台上亨德森老师唐突甩出晴天霹雳。
“这次的升学晚会,可以算作大家正式迈入社交界的第一步。”他锐利的眼光扫视而过,台下开小差的、发呆的、走神的立刻统统挺直腰杆,“所以请务必做到举止优雅。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学会和他人打交道也是非常必要的。”
“另外,考虑到某些同学可能并不这么认为……”亨德森的眼神在达米安和阿尼亚身上各顿一秒,两人不约而同“唰”地坐直,“此次晚会我们要求全员参与,缺勤后果自负。并且,每人都要寻找到一名舞伴,在晚会上共舞。”
舞伴?!贝姬在课桌底下偷偷捏了捏阿尼亚的手。阿尼亚读到她的意思:这可是和帅哥进一步发展的大好机会!阿尼亚,你和达米安也要加油!
阿尼亚捏了回去,贝姬“啪”地绽放笑容,好像默认阿尼亚对她的想法予以百分百支持。可惜贝姬读不到她的心:帅哥和次子什么的不关我事啦,我的目的只是吃好吃的。
话是这么说,要求撂在这里,不找舞伴阿尼亚就要遭殃,阿尼亚遭殃就会影响世界和平。下课后教室里炸开锅,本就互有好感的男女已经开始眉目传情,拉着小手约定放学后去哪里练舞;贝姬夺门而出,准备在走廊上搜寻落单帅哥并将其收留;达米安的课桌前被女生硬生生拥出一座人山,对他的邀请纷至沓来,而他只是挨个拒绝。
切,次子又在摆架子。阿尼亚不以为意地努努嘴。
不过……她将笔在指间转来转去,开始思考“维护世界和平方案”中的B计划。如果这个时候找达米安跳舞,学校里的场地又被可恶的情侣占满,那是不是阿尼亚就可以去他家练习?然后套取情报、找出多诺万的弱点、将其告知父亲大人——哦呼,阿尼亚立大功!世界和平、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阿尼亚站起了身。现在,她瘦而窄的肩膀上正扛着东西两国的未来,而她将为之做出巨大牺牲。当她迈着坚定步伐走向达米安身后,目击者都声称她身上颇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气概。
“次子。”她站定,双手撑在达米安的椅背上,罔顾身前女生群投来的诧异目光。
紧接着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摆出印象中最甜美、最温柔、最可人的笑容:“你可不可以当我的舞伴?”
 
02
达米安很苦恼。
说实话,正如亨德森所料的那般,达米安原本准备从晚会上溜之大吉。虽说升级考试他成绩相当好,甚至拿到一颗星,但是十年级开始的学习难度会和以往相差很大。他必须抓紧时间好好预习,绝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秉持着这种态度,他漫不经心地听着亨德森介绍历史悠久的升学晚会,心里想的全是东国外交史略、牛顿定律和离子浓度,顺带还悄悄用笔尖在本子上默写了一遍全洲地图。
直到“强制参与”和“舞伴”两个词在他耳畔炸响,他才惊觉大事不妙。
显然,这个活动并不能随便找人跳下舞就算完事。他知道不少人都将这次晚会视作攀关系的好机会,如果随便答应别人,大概率跳完舞也会被缠着问东问西直到散场。那太麻烦了,会浪费好多时间。虽说如此,舞伴总是要找的。而达米安想到的解决方法相当简单粗暴:既然亨德森没要求舞伴必须得是异性,那让朋友陪自己跳上一曲不就好了?问题迎刃而解。
拒绝完最后一个簇上前的女生后,他把手摸进桌肚开始收东西,准备带着那俩人回宿舍详谈条件和报酬。尽管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他们必然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答应,还不图任何回报。不过达米安并不想这样直接命令他人,这有违他的处世原则。况且那两个家伙傻乎乎的,总是这样不求回报,以后绝对会被骗——达米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给自己颁布了“让他们学会对等社交”这样老妈子般的任务。
未曾想前有狼后有虎,且背后的“虎”比方才百匹狼加起来都更让他觉得棘手。阿尼亚的声音悠悠传来,达米安缓缓转头,对上了一副比他所熟悉的阿尼亚经典笑容(前提是如果那个写满轻蔑和不屑的表情能被称作“笑容”的话)更加恐怖的表情。他倒吸一口凉气,桌肚里的手抽出来放在身前,随时准备迎战:“有话好好说。”
“阿尼亚已经在好好说了。”阿尼亚不满地撇头,又觉得这实在不像邀请人的态度,于是牵起嘴角试图模仿约尔小姐的“笑靥如花”。
达米安见大事不妙,连忙制止她做出更惊悚的鬼脸:“打住!我听到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舞伴?”
眼前的少女用力点点头,颊畔的粉发晃荡晃荡,几乎触到达米安的额头。阵阵洗发水的香味袭来,很淡的茉莉味,和初夏正搭。他像是被火烫到般光速向后缩缩,咒骂着自己莫名其妙漏跳一拍的心脏:不过是两根头发而已啊?!有必要大惊小怪吗?接着他又抬头,对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的眼瞳碧绿透亮,达米安没由来地想起学园树林深处的星之湖。在天朗气清的早晨,那汪湖水会不会就像她的双眸一样……
等下,我在想什么啊?!
霎时间,达米安恨不得找人来泼盆冷水,让自己好好清醒下。阿尼亚歪歪头,看着他短短三秒间上演的百面相,心想自己怎么从不知道次子有这种技能。窥探到他心中的所想之后,阿尼亚更加困惑了:我的头发是什么有毒物质吗,碰都不能碰?还有星之湖是什么?阿尼亚从没去过。
达米安光速转过身背对她,双手抱臂在胸前,从鼻腔中发出声“哼”给自己助威:“和小短腿跳舞也不是不行,看你也很难找到舞伴吧。不过在那之前,你会跳舞吗?”
阿尼亚被问到了。她眼神逡巡一圈,对起了手指,气势倒不减:“……阿尼亚会学的,肯定可以学会。父亲大人什么都会,可以教我。”
“好吧。”达米安把包从桌肚里拽出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舞会就在周日,给你三天时间好好学,礼拜四放学我来验收。如果你踩到我脚三次,那我绝不会客气的。”
阿尼亚愣了片刻:怎么次子答应得这么快?!她都想好了,要是不答应她就、她就用事先涂好清凉油的手揉揉眼睛……然后哇哇大哭!嚎啕大哭!贝姬说的,男孩子对女孩子的眼泪最没抵抗力了。只是没想到,次子这次相当不按套路出牌。
等她反应过来,步履匆匆的达米安已然走到教室门口。阿尼亚三步并两步追上去,超大声地冲着达米安的背影喊话:“谢谢你答应我!阿尼亚会加油的!”
达米安嘴上冷哼一声,身旁两人则已经叽叽喳喳地开始设想阿尼亚周四将会如何洋相百出。他没心思听他们天马行空,只是紧紧攥着书包带,嘴角勾出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当然,你就算给他来两拳,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现在超期待周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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